程斯思扛不动,梅小圆去搭了把手,抱着剑尖,一人一妖吭哧吭哧往游廊上送。
程斯思敲门,“师叔祖,师叔祖,我们来还剑。”
毕竟是两个小辈,门打开,他们手上蓦地一轻,龙血剑飘起入内。程斯思长出一口气,反手擦了擦汗。
气氛压力太大,程斯思天没黑就溜了,梅小圆也连晚餐都不敢提,啃了两根火腿肠,喝了一瓶矿泉水,老老实实挂墙上。
姜焕待在客房里,半夜实在顶得慌,到院子里化出原形。
他真化出原形这院子装不下,唯有缩小许多,在这光线熹微的夜里,周身巴掌大的黑色鳞片幽幽反光,如一座阴影堆起的山峦。
他先是盘旋在院中,扭动身躯,可胃里的羊肋骨挤不出来。尾巴拍地无济于事,索性撑起头来,一长条游上长廊,反复把肚皮压向石阶。
折腾二十多分锺,张大嘴,月光下,一根羊骨折断成骨渣,还完整的部分闪闪发光,带着胃液,从蛇大张的喉咙里挤出,坠到地上。
巨大的黑蛇还干呕了几下,这才把头靠向又小又矮的石桌。
巨大的身躯缩小,变成人的大小,头脸手臂恢复,下半身暂时懒得变,还是盘成一团的蛇尾。
长廊上响起轻轻脚步声,宣昶向他走来,把一杯水放在石桌上。
姜焕先不抬眼,他的瞳仁还是赤红竖瞳,泛出浓浓的野性。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他的舌也还是顶端分叉的信子,从嘴里弹出碰了碰水面,竟是一杯温水。
姜焕懒洋洋地端起水咕噜咕噜喝,喝水之时,蛇信子已经变成人类的舌头,眼睛也与常人无异。
他舔舔嘴,“还是你对我好。”
宣昶收回杯子,“你知道程斯思看到会说什麽。”
还能有什麽,姜焕一想那场景,程斯思嘴里吐不出象牙,八成得震惊,“才一个月,就害喜那麽厉害?”
他背后一阵寒意,大夏天的鸡皮疙瘩满身,“得了吧。”想想又说,“喂,龙讲和,你信不信?”
轩辕说上古水族都繁衍艰难,龙族也难。但是信他们会那麽好心讲和,就是痴人说梦了。
宣昶说,“缓兵之计。”
姜焕不由得咧嘴笑,宣昶和他跟龙族结的是不死不休的宿怨,现在八成龙族在悄悄搞点什麽,所以高挂免战牌。腾出手来了该你死我活还是你死我活。
他厚脸皮说,“英雄所见略同。”月光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尾巴尖稍已经轻轻撩动宣昶脚踝,朝着他的小腿向上缠。
可才缠到大腿,就被宣昶按住,五指微张,抓住那截尾巴。
姜焕不满,“干嘛啊干嘛啊,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冷战半天,宣昶主动来给他送水,他打蛇随棍上,还以为翻篇了。
宣昶稍一低头,在他耳边说,“你的师侄还在。”
姜焕的目光像雷电穿过云层,透过关闭的门,射在挂画的墙上。
梅小圆在画里半睡半醒,抖了一抖。
姜焕切一声,趴在石桌上盘算一会儿,蛇尾变回双腿,支起身体大摇大摆回卧室吹空调了。
次日一大早,梅小圆的北京之旅就结束了。
虽说她事先说过今天走,但也没想到,一大早姜焕就叫了个快递。
姜焕道,“来的时候中国邮政,回去顺丰吧。我给你发航空件。”
还顺便给她装了半箱营养土缓释肥,半箱零食大礼包,保价寄出。
梅小圆看了看那箱子,良心未泯地提醒姜焕,“师叔,邮费可以问我师父要。”
十点多就发货,同时顺丰小进程微信通知好友,推送单号给谢掌门。
姜焕自觉仁至义尽,吃了早餐就去缠宣昶,“现在可就剩我们两了。”
宣昶笑,“你徒弟。”
姜焕嗤他,“昨天被冷战吓到了,今天肯定不敢上门。”
他把宣昶推上床,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怎麽我主动送上门,宣昶还半推半就?
但是一旦跪了就起不来了,反正他脸皮比墙厚,低声下气,粘粘糊糊,“我发誓,我保证,今天你想怎麽样我就怎麽样,绝对老老实实。我知道错了……”
宣昶问,“知道哪里错了?”
知道错了就是一句套话,还有什麽哪里错?但姜焕见风使舵顺杆爬的技能还是有的,他考虑,“错在不该编你的瞎话?”
宣昶倒来了兴致,“什麽瞎话?”
姜焕搜肠刮肚,“不该编你在我怀里哭……不该编你贤良淑德……不该编你千依百顺?”
宣昶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
这显然没答到点上,姜焕绞尽脑汁,把那天跑火车的话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收获。
他当机立断,死死抱住宣昶,“不管是什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宣昶这才说,“不说我不育了?”
一道霹雳在脑海里炸响,姜焕这才明白哪惹了宣昶。
原话是不孕不育,宣昶是男的,本来就不孕,但是说他不育,不是说他床上不行,就是说他精子不行。
难怪这阵子睡宣昶睡不上,还被他说成怀上了,有口难言。
姜焕立刻接上,语气夸张,声情并茂,“谁说你不行,你特别行。是我不行,我没用,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们家是真有王位要继承。”
他说得抑扬顿挫,宣昶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你还是闭嘴吧。”
姜焕一条凶猛大蛇,摆出委屈,“那我闭嘴,我们能不能……”人类的身躯暗示性压向宣昶。
他的腰被宣昶扶住,正蠢蠢欲动,眼看就要久旱逢甘霖,却感觉宣昶的手施力,轻描淡写地说,“变回去。”
他看了看下半身,确实是人类,那变回去指的就是……
姜焕了然,喉咙一阵干渴,喉结滚动,眼里尽是期待。
第38章 九
下一秒,紧贴着宣昶的从人类皮肤变成鳞片。
鳞片干燥,触手生凉,从腹部一片片向下蔓延。
姜焕维持半身是人,半身是蛇,尾巴拍床,还磨了句牙,“我发现你越闭关越放得开啊。”
他和宣昶也不是打从一认识就勾搭上,其中还是有个过程的。
最开始两百年,姜焕压根没叫过宣昶师叔,他们处在一种虽然同门,但互相看不上的状态。
宣昶觉得姜焕顽劣不堪教化,姜焕觉得宣昶一天到晚装什麽高不可攀。
之后三百年,他们的关系近了点,姜焕会皮笑肉不笑叫宣昶“师叔”,纯粹是挑舋他老。
后来宣昶第一次闭关,闭了个几十年。姜焕猛然发现,我好象对他……不是吧。
于是他们在认识五百多年后发展出点暧昧,八百多年确定关系。
还没得及那什麽,宣昶又去闭关了,这一闭就是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里,姜焕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做好了宣昶不能接受同性性行为,要搞柏拉图恋爱的心理准备。
结果等宣昶出关,没几天他们就睡了,姜焕的心理准备被折巴折巴直接扔到九霄云外。
这些年里,他们从人形睡了,到姜焕事前事后露半个原形,后来宣昶又闭关一次,出来以后连姜焕偶尔用一半原形睡他都能接受。
不过能接受姜焕用下半身原形睡他,和主动睡姜焕的一半原形是两码事。
毕竟不是同一种族,姜焕以为这辈子宣昶是不会想睡他的原形的。
没想到,今天。
姜焕还有点不真实感,宣昶这麽冰清玉洁高在云端,闭个关出来,居然主动提这事。
他直觉告诉自己不妙,尤其是上次睡宣昶……过分了点,这次很可能被报复。
但是这可是宣昶,这麽一想,虽然危险,更加刺激。
蛇尾撩着宣昶的小腿,姜焕轮廓深刻,目光锋利,尾巴一下一下拍床,凑到宣昶耳边不怀好意地笑。
“喂,你找得到在哪吗?”
他腹肌以下全是蛇鳞,滑溜溜的一条,没腿没脚,无懈可击。
蛇这种动物,公母下半身就是鳞片型状和长度不同。对完全不了解的人而言,必须等到那什麽的时刻,公蛇的那什麽探出,才能分清性别。
姜焕正想看看宣昶的笑话,鳞片一紧,尾巴被抓住了。他动弹不得,眼看宣昶从尾巴尖逆着鳞片上滑,抚摸过两排尾鳞,最后手指停在一片长得不太一样的鳞片上。
那片鳞片边缘圆润,指腹再用点力就可以拨开。
宣昶反问,“你说呢?”
姜焕明明期待,还是一阵头皮发麻。光影对比突出的喉结滚动,又盯着宣昶干咽了一次。
这次到中午吃饭前,姜焕才去洗澡。
进六月以来,烈日炎炎,烤炙大地,逐渐有了炎夏酷暑的意思。
姜焕身心满足,就沾沾自喜,把宣昶哄回来真是太英明了。他老婆不光长得好看,还合一句话,“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夏天抱着,那叫一个舒服。
他头发半干,枕在宣昶大腿上刷微信,朋友圈里几小时前,轩辕发了一张早餐图片,餐盘里是各种各样叠在一起的煎蛋。
底下配字:老婆说,吃什麽,补什麽……
姜焕不由得萌生同情,去私聊他:还在求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