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焰走出酒馆,顾已还站在门口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自己,迟焰看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关门准备落锁,顾已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
“想骑车回去?”
迟焰看向顾已,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喝酒了。”
迟焰愣了一瞬,又将门打开,将自己的那辆雅马哈推进了酒馆,这一次顾已都没等迟焰关门便径自走向了自己的车子,迟焰锁了门,转身的时候顾已已经打开车门,开口道:
“上车。”
迟焰静默几秒:“不远,我自己走回去。”
“上车我送你,或者你打开门把我想做你拒绝的事情做完,你自己选。”
已经快3点了,迟焰不想跟顾已再争论什么,都已经见面了,都已经谈过了,也无所谓再多走一段路让他送自己回家,迟焰迈步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顾已上车之后没有立刻开车,迟焰没催促,静静坐着,直到顾已出声:
“不告诉我地址,你是想让我带你去酒店吗?”
迟焰这才意识到顾已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开口报了地址,担心顾已不知道怎么走,又开口说了一遍路线,顾已没打断他,只是在他说完的时候淡淡应了一声。
车厢内很安静,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却也没有和乐融融。
不过无所谓,他们之间大概再也回不去多年前的无话不谈和自在了,所以现在以什么样的姿态相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姿态都不算错误,却也绝不正确。
车子行驶到一半的时候迟焰体内的酒精开始作祟,有了些许的困意,为了不让自己睡在顾已的车上,他决定看会儿手机,只是手往口袋里摸的时候才意识到手机不在。
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自己最后一次拿手机是什么时候,在酒馆门口,被顾已掐着脖子怼在墙上的时候,手机就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迟焰想回去拿,不然等天亮的时候,手机肯定是捡不回来了,但是他又不是很想和顾已说话,况且说了,顾已也不一定会回头。
算了吧,迟焰想:手机反正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了,摔过两次,掉过水坑里一次,也该换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迟焰便淡然了,重新安稳的坐着了,只不过没几秒钟顾已就将一部手机递了过来,迟焰垂眸看了一眼,不是自己的。
“把你手机号输入进去。”
迟焰没接。
他们之间不该再有联系。
顾已等不到迟焰的反应,侧目看他,轻笑了一下:
“不想和我联系?迟焰,十年的时间,我替你赡养父母,守着本该属于你的家,如今却连个电话号码都换不到吗?”
迟焰咬了咬牙,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继而将手机还了回去,顾已接过看了一眼,随即按了拨通,迟焰不经意间扫到了他的动作,刚想提醒一下自己的手机丢了,却不想熟悉的铃声下一秒就响起在了密闭的车厢里。
迟焰看向顾已,顾已将扶手箱里的手机拿出来扔在迟焰腿上:
“不用谢。”
迟焰:“……”
迟焰的住处是在一处老旧小区里,连个物业都没有,所以顾已也得以将车开了进去,完全不顾迟焰的阻拦,迟焰无奈之下只能告诉他自己居住的单元楼。
车子停下的时候迟焰就预感到了不对,这不是送人回来立刻就走的停车方式,顾已明显是找了个停车位。
熄火准备下车的时候,顾已看了一眼迟焰:
“不下车?”
“已哥。”迟焰没看他:“我们谈谈。”
“可以。”顾已说:“但不是现在,我很累,心情也不好,你要是说的都是我不想听的,今晚怕是真的不用睡了,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想上去也行,我带你去酒店。”
迟焰不说话,静静坐在位置上,顾已也等着,大概过了两分钟,迟焰败下阵来,推开车门下了车。
顾已紧跟其后。
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迟焰住在顶楼,不过楼层不算高,只有5层,两人一前一后的上去,不过刚刚进入楼道,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很像多年前迟焰居住的城中村,不知道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居住,是不是迟焰故意的。
楼道里不太干净,每个转角处都有堆积的杂物,白色的墙壁上也到处被孩子画满了涂鸦,还有无数杂乱无章的小广告,走到四楼的时候甚至连个声控灯都没有了,黑漆漆的,迟焰在前面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已哥沿着扶手走,角落里有东西。”
顾已应了一声。
五层到了,但这一层看着也只有迟焰一个人住在而已,对面明显没有住人,顾已打量着昏黄灯光下属于迟焰的生活环境。
迟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在开门之前顿了一下,问:
“已哥,要是屋里有人怎么办?”
顾已的视线从楼道墙壁上一处清洗地暖的广告上缓缓收回落在迟焰的后脑上,静默几秒,他上前一步走到了迟焰的身后,紧紧贴着他,在迟焰想躲开的那一瞬间箍住了他的腰身。
“有人的话,我就当着他的面上你!”顾已说。
第4章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人。
也不可能有人。
迟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已就知道不可能会有人。
房间不大,简单的一室一厅,干净整洁的犹如样板间,是迟焰的生活习惯,却也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活过的气息。
仿佛只要迟焰愿意,他随时可以不留痕迹的离开,就像十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让顾已到处都找寻不到。
三点了,即便是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也累到了极致,迟焰喝了酒更是连话都不想说一句,他换了鞋就直接进了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便走了出来,看着正打量这间小屋的顾已:
“已哥今晚睡卧室吧,我在沙发上就好。”
顾已没说话,盯着迟焰看了两秒才迈步走近,将迟焰手中的换洗衣物拿到了自己的手中,问:
“还是不洗澡睡不着?”
两个人曾经在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迟焰的任何小习惯都逃不过顾已的眼睛,不过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迟焰也没有了曾经对某件事非做不可的坚持。
毕竟他连顾已都能十年不见了。
但这些改变他也没必要告诉顾已。
“已哥也要洗吗?”
“嗯。”顾已看着他:“不过也可以不洗,反正你的床单明天总是要换的。”
迟焰抬眸看一眼顾已,似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暗示,静默几秒指了指他身后的门:
“浴室在你身后。”
顾已进去浴室之后,迟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点燃一根烟,弯腰撑在栏杆上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散开,涩的让人心发颤,但也有助于清醒,这么多年迟焰早已经习惯用这种方式来保持清醒。
顾已,这个无数次在自己唇齿间却不敢念出的名字,这个在自己心尖上每走一步都能让自己感觉到疼痛的人,每一次入梦醒来都不敢再睡的人,如今在自己的家里,在浴室里正在洗澡。
不管多么不可思议,多么戏剧,但这都已经是发生了是事实。
迟焰有些无措,他不知道顾已是什么打算,又会什么时候走。
但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顾已的出现已经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的砸向了自己平静的生活,就算离开大概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有那么一瞬间迟焰甚至在想要不要再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这一次已经躲了十年,下一次说不定也可以。
只是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一瞬就被自己否决了。
没有意义的,他的平静不会因为换个顾已找不到的环境就重新回来,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他总不能这一辈子都活在逃避里,况且顾已怕是也绝不会再允许他逃了,他总要在自己的身上找回点什么,那才是他。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顾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迟焰顿了一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顾已,他靠在阳台入口处的推拉门上,因为洗了澡,头发都是湿的,短发遮住了额头,让他的面目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凶了。
他的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的黑色T恤和黑色短裤。
多年前他们彼此的衣服也混着穿,不分你我,但现在这一刻,迟焰只觉得唏嘘。
迟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中的烟,很淡的笑了下:“我都快三十了啊,抽个烟很正常吧。”
顾已没说话,迟焰也是,但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儿,看一眼手中的烟还剩下最后两口,迟焰却突然没了继续抽的兴趣,转身想要回到客厅捻灭,却在越过顾已的时候被他抓住了手腕。
迟焰没由来的紧张了一下,但好在这一次顾已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从他的指缝间取走了那根未抽完的烟,然后在迟焰的目光中递到自己唇边,吸完了最后两口。
烟蒂上有迟焰的口水,顾已没在乎,又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让迟焰亲眼看着,甚至回想起他们曾经有多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