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太神秘了,繁星亿点,他甚至不能漫天的星辰里找到那条所谓的巨龙,他勉强看到了心宿,勉强找到尾,但他就是没法把它们组合成一条巨龙,旁边闪耀的星光跟光污染似得阻扰着他目光想象。
“没有龙,没有龙,哪里有龙啊?”居寅喃喃自语,什么都没看到。不对,不用管什么苍龙星象,不是说心宿是指引方向的,心宿他还是认识的。
可这特么得怎么指引?它们远在宇宙深处,距离不知多少光年,跟地球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完全不能想象它们能指引地球上的一个墓葬。
哈哈,这是瞎扯淡的,陆城在骗他,根本是胡说八道。
“陆总……”
“我们走。”陆城没理他,拉过班顾的手。
班顾压住心底的一丝不安,毫不犹豫地跟着陆城,他的头顶上万年亿年的星辰,脚下是千年万年岁月流过的山林,他跟着他,好像已经走了千秋万载。他沉睡在古墓的年月忽然模糊了,那像是个子宫,他在那里孕育生长,由一具白骨,长成人的模样,只为了被这个人牵住手,行走在星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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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寅跟得很辛苦,陆城和班顾在高高低低、诡谲复杂的山林之中如履平地,尤其是陆城,他的前面像是有什么在引路一般,每一步,每一个转弯都不带一丝的犹豫。
心宿直能指路?
居寅喘息着抬了下头,也许是错觉,也许他已经累得出现了幻视,心宿悬挂在陆城的头顶,星光无限温柔,陆城整个人像笼着珠晕一般的微光。
他和班顾俩个像是两个精怪,跟他似乎都不是一个物种。
“陆总……”
“跟上。”陆城的声音清冽得像山间的幽泉,还掺着没有化掉的冰渣子。
居寅快要骂娘了,他早知道这俩不是正常人,可他特么的□□凡胎,他可以说是全凭着毅力才勉强、马马虎虎跟上。
但,居寅不敢有一点的怨词,深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夜里穿梭在亡山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这里不知藏着多少古墓,发现的,没发现的,被保护起来的,被盗损坏的,密密麻麻。古人认为这里是人间的魂归处,将它视为安魂乡,不远千里来长眠,人死有灵的话,这里可以说到处都是古灵。
居寅小跑了几步,不知从踏处哪一步开始,或者是十分之一秒的近乎不可察觉的一瞬,他有奇怪的晕眩感,周围的景物像是发生了质的变化,树还是那些树,草还是那些草,山石还是那些山石,可它们的内在像是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它们好像全部变得有知有觉,不约而同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居寅全身都是冷汗,衬衫黏在身上,可他已经顾不上难受了。
“陆……陆总。”
陆城的脚步放慢了一点,唇边甚至带着一点笑,问班顾:“喜欢这里吗?”
班顾环视了一下周围,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亡山热闹无比,有无数的光点流萤一样飞舞在树木草丛之间,偶尔有虚淡的影子穿入树木中间,又从另一处钻出来,偶有宫装的女子坐在树木间吹着笛,然后一声叹息化为流光消散离去。
“喜欢……吧?”班顾困扰地挠挠头,他是独居的,这些…也说不喜欢不喜欢的,他也不大喜欢蹿门,他是宅男来着。
居寅站在他们身边,看了看表,时针分针秒针一直在飞速地倒退,再看手机,时间显示完全是一堆乱码,信号更是半点没有,再看看周围,他们走了这么久,半山腰都不到,视野开阔,从上往下能看到灯火辉煌的城市和附近川流不息的公路。
这里,应该不至于没有信号啊。
“咦?有鱼。”班顾吃惊地指着一条透明的鱼摇着尾巴,悠哉悠哉地□□在山林之间,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怪?不对,好像就是一条普通的死鱼。”
居寅闻言,瞪大眼,屁的鱼,他什么都没看到。
“以前这里有过滔天的洪灾。”陆城看着那条无知无觉游过的大鱼,它在几千年前被洪水带陆地上,洪水退去时,它没能回到水里,一点的不甘,一点的残念,留下一抹灵影,永远徘徊地游在时空长河之中。
居寅猛得醒悟过来:“洪灾,你是指大禹治水的那个洪水?”
“是啊,一场空前的洪灾,使沃野家园成为一片汪洋。”
“陆总的意思,这一带都是了洪水肆虐的范围?”居寅看不到什么鱼,他看到是连绵的山脉,黑魅魅的树木,大禹治水里的灾难离现在实在太过古远,完全不能想象。
陆城看向远处的河道,河水安静地流淌着,所有的文明都诞生于流域,供给于生命和文明甘甜的乳/汁,但当它们暴动时,就会带来无边的灾难。
“走吧,颛顼墓快到了。”
班顾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无心再看古时残留下的各种灵影,跟背后灵一样,牢牢地缀在陆城的后面,乍一看,就跟连体婴似得。
居寅透出一口气,一个晚上他能瘦掉十斤。
星光又明亮了几分,一颗流星滑过天际,带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天上巨龙的“心脏”在跳动,在闪耀,和着每个人的呼吸。
这样的星光,半点不输月光,甚至,比月光更要夺人心魄。
山林渐渐平缓,在能遥望三水的地方,星空之下,一个覆斗式的墓葬一点一点显露出来,它沐浴着星光,静静地趴伏在那,像一只陷入长眠的野兽,没有生机,却还凝重着生前的威严。
“怎么……会……” 居寅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亡山没有这么大这么明显的墓葬,不然,早发现了。刹时间,他脸上的表情整个扭曲,狂喜中带着惊惧。他看到了一个颛顼的墓,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人间。
班顾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的心脏和古墓像有某种牵引,靠近封土堆,一层一层夯上的土层,被夯压又紧又实,坚硬得如同石块,用手上摸上去,不沾一点的泥尘。但,只看封土堆,作为一个帝陵,规格非常小,甚至很寒酸。
西汉时期的帝陵高有四十几米,底部边长都是少则一百五十多米,长者两百多米,犹如一座山丘。同在亡山的东汉帝陵,虽说规模小了很多,高度也有小二十多米,足有六七层楼高,直径也有近百米。
眼前的颛顼墓高度不过六七米,底部最多十几米,在后世,普通富豪的坟墓规模都有可能超过它。
居寅都有些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颛顼墓,它显得这么小气,这么不起眼,这么平平无期,除了形制有点特殊外,毫无半点的气势。
“那时生产力低下,这种规格不是很正常?”陆城说道,“而且,颛顼墓修过两次。最初帝陵在洪水中损毁,直等得洪灾过后,百姓生活重新安定之后,才将颛顼墓重新修葺一遍,不,与其说是修,不如说是重建。”
居寅绕着颛顼一圈,声音因为压抑被挤得扁扁:“这封土堆夯得跟石头一样,凿都凿不动,我们要怎么进去?”
陆城还有心情调侃他:“居老师不是说只要发现墓葬就好,其它要的上报给国家?”
居寅噎了一下,然后笑:“不进去怎么能确定这是颛顼墓,再说,陆总和小顾应该也想进去吧。”停了一会,用一种古调的调子说,“而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正常人根本进不来吧?”
班顾哼了哼:“不会,我想来就来。”
居寅笑捧:“那是因为,小顾根本不是普通人。”
班顾咬着牙:“哪有,我就是平平无奇的宅男,哦,平平无奇的娱乐新新人。”他正想再多怼居寅几句,空气时飘浮着一些异样的气息,抽了抽鼻子,是臭味。那些臭味若有若无,隐隐约约,跟水底的怨鬼一样,不知从哪爬出来,仔细闻,又好像没了,不经意时,又钻进鼻腔里,“陆城。”
陆城显然也察觉到了:“走,我们进去。”
居寅都呆了:“怎么……怎么进去?”一个结结实实的实心土疙瘩,又不是金字塔,有入口有通道,有墓室。可这只是封土堆,真正的墓室是在地底下,被牢牢地护在封土之,似乎除了打洞进去,压根没有别的方法。
“这边。”陆城站在离封土堆十步远的地方,他的脚下有一个圆形的泂口,星光之下,在能见度的范围可以推断这是一个直上直下的入口,两边分错着落脚处,螺旋着向下延伸。
“……”班顾盯着入口,这即视感,害得他以为是回自己的地宫,“嗯……”
陆城轻飘飘跳进洞内,身影没一会就被黑暗吞没:“班顾,下来。”
居寅的脸整个都白,这让他怎么下去?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就算有照明,他又不是什么攀岩高手?能不能顺利下到底部还是一个问题:“小顾?”
班顾装腔作势为难:“啊,我也是个宅男,我都不运动的,只会打游戏,陆城我要怎么下去啊?”
“小顾,别开玩笑……”居寅伸出手就要去抓班顾,奢望他能带自己下去。
班顾一个闪身,蹦哒了几下,摆摆手,往洞里一跳将居寅留在了上面。洞里的陆城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盏阴灯,蓝色的阴火雕刻着陆城面部的线条,显出一种玉质的冰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