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过来看他,他正半倚在病床上,半阖着眼睛,看到他,转过头笑了一下。
“后悔吗?”陆城在他床边坐下,“你快死了。”
沐康霖叫身边的人出去,瘦得脱相得脸上一点傲慢:“比起死,我更讨厌有人对我指手划脚。”
陆城摊开手,掌中一枚殷红的血玉:“沐总,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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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玉?”沐康霖皱了下眉,“齐述也说过血玉能帮我续命。”
“他是恶魇,恶魇的话是不可信的,就算能续命,说不定还有其它不可估量的副作用。”陆城实话实说。
“比如?”
“没有比如,无法想象。”陆城用指腹感受了一下血玉的润滑,“我连这个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死物有奇效。活人?X。 ”
沐康霖偏了偏头,看着玻璃窗中自己的倒影,像一具骷髅包着一张皮,事实上他现在连说话都费劲。
“你打算拿我试验品?”
“对。”
沐康霖似笑非笑:“齐述要是这样跟我说话,我肯定会和他有完美的合作关系,可惜……”他的目光落在血玉上,因为消瘦显得过大的眼睛里闪过亡命之徒的疯狂,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陆城,我要这里的清醒。”
“可以,你要是没有自我意识,我就杀了你。”陆城点头。
沐康霖满意了:“我的赌运一向不错,这回赌命,看看,我是赚是赔。可以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陆城连神色都没怎么变,他的尾戒上红光微闪,沐康霖胸口闪过一抹凉意,低下头,那里多了一道细细的伤口,割伤他的东西太快太锋利,连血都还没开始渗出,陆城已经手上一动,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血塞进他的伤口中,用手一抹,沐康霖的胸口光洁无瑕,像是从来没有受伤一样。
沐康霖微愣,他不觉得痛,但胸口有明显的不适感和异物感,很快,连异物感都消失了,那块血玉像是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陆城站在那,谨慎地观察着沐康霖的反应,沐康霖安静地躺在那,瞳孔凝聚出一抹血色,慢慢备色氤开,和瞳色和在一块:“沐总?”
沐康霖眨了下眼睛,伸出手,他的手还是骨瘦干枯,但他觉得手上重新有了力气,举起来时,不会让他觉得是一种负担,他的大脑也同样很清醒,没疯,也没傻。
“我感觉很好。”
血玉究竟是什么?陆城更加困惑了:“我不知道它的作用有多久,可能一天,一个礼拜,一个月,或者一年,或者十年,或者百年……再或者更长。人活太久了不是什么好事,百年后我会让班顾收回。”
沐康霖同意:“不管多久,都是赚。”
陆城又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早跟我说。”
沐康霖慢慢坐起身,然后说:“陆城,人心贪婪又险恶,你不怕我百年后不还吗?”
陆城站起身:“所以,我让班顾来取。”
第48章
礼拜一,陆城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把班顾接去特物处。
醒后又养了两三天的沈思年看上去又憔悴又可怜,脸色比床单还要难看几分,一个劲眼巴巴地看着班顾。
班顾被他他看得手足无措,到底不忍拒绝,接过了小白的骨架,希望那个什么原司能做个人。
陆城的车一开进特物处停车场,班顾就感到了里面奇怪的气息,用鼻子嗅了嗅,确定是自己不大喜欢的味道。
祝宵又躺在院子里那株蔫巴树下晒太阳,看到他们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用小指指里面:“原司在里面,我和他合不来,你们自己进去吧。”
班顾看祝宵都顺眼不少,他也不喜欢里面的人,不过,为了小白,忍了。
特物处的办公室万年都是乱糟糟的模样,入口处还是那个出勤表,班顾瞄了几眼,想看看所谓的原司长什么模样,瞄了半天,出勤人里只有原伽和祝宵。他正奇怪,就感到一股寒意从旁边的办公室里透出来,这种阴寒就像从地狱里冒出来,带着恶意和不甘。班顾如果有毛的话,现在估计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挡在陆城身前,死死地盯着办公室的门。
陆城将手放在班顾的背上:“别紧张。”
“有恶灵。”班顾压根放松不下来,他看着那扇门从里被拉开,露出门后的人时,怔忡,“原……原伽?”不对,不是原伽,这个人虽然和原伽长得一模一样,但皮肤微黑,整个人似乎是阴气凝聚而成的。
“他是原司。”陆城一边安抚,一边介绍。
班顾却没放松下来:“他不是人。”
“他是原伽的双生哥哥。”陆城拉过班顾。
“可他不是人。”班顾坚持。
“他的□□还没出生就已经死了,灵识寄居在原伽体内。”陆城说。
班顾醒悟过来:“原伽净化的怨灵其实都喂给了你?”
“可以这么说。”原司点头,“人维持生命要吃饭,我维持生命当然也要吃东西。”
太他妈可怕了,班顾看原司跟胆小鬼看恐怖片似得,披着头发伏在陆城背后,直勾勾地看着原司,没生出来就变鬼了?
陆城轻咳一声,冲原司勉强一笑,替班顾遮掩:“班顾觉得你的存在很神奇。”
原司往椅子上一坐,面无表情:“你们一个永死,一个永生,我觉得我只是小巫见大巫。”
班顾呆了呆:“永生?”
原司没理班顾的困惑:“除了第一世,陆城的每一世都拥有记忆,每一世幼年都会失去双亲,每一世都会在百年前亡故,然后再次循环,这是他的死局。”他将目光转向班顾,“至于你,不死之骨,六道轮回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虽死犹生,某种意义上,你可以和天地同寿。”
陆城转了转尾戒,看着班顾怔忡的样子:“怎么?”
“你为什么要找不死骨?”班顾问。
陆城沉默良久,看着特物处绿植上爬着的一只小虫,说道:“我听人说:找到不死之骨,能解开我的困局。”
“怎么……解?”班顾颤声问。
陆城无奈:“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杀掉他?吃掉他?献祭他?把他做成药?班顾脑补了一下:“把我烧成骨灰涂在身上?”
陆城:“……”把骨灰涂身上什么的,很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看到过,但是,一听就是胡说八道,“你又玩了什么游戏?”
班顾翻着眼,觉得挺带感的,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可行性,失望:“啊!我好像烧不化。”
班顾能不能烧成骨灰陆城不知道,但是,他的那伤感疲倦倒是化成了灰飞到了九霄云外。
班顾又想了想,提议:“你吃我时要不留下我身上小的骨头做成风铃?”挂在床头当装饰物。
“我怕消化不了。”陆城板着脸,“骨头由有机物和无机物组成,你死了这么多年,有机物早就流失了,剩下的全是无机物,主要成分是钙和磷,换种说法,你的本体就是一堆矿物质。”
班顾用手指戳他,不满陆城搞错了重点,他的重点明明是风铃,他一点都不介意拆点骨头下来做成风铃挂在陆城的卧室里。低头看看手里的小白,其实他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区区一个风铃难不住他。
陆城对上班顾的眼睛,一瞬间接通了他的思绪:“不行。”
班顾藏起暗搓搓的兴奋:“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我把风铃当生日礼物送给你。”
“我不要。”陆城一点都不想自己的卧室出现这种诡异的装饰物。
班顾不死心,争取:“我可以做小一点,半点都不占地方。”卑微可怜地只求一点点的位置。
“不要。”
班顾怒道:“凭什么我的指骨可以天天跟你睡?”一低头,看到他的死对头小指骨正从陆城的口袋里探出一点,察觉班顾发出的死亡射线,立马溜了回去。
陆城辩解:“小指骨你已经送给了我,算是我的。”
班顾扬眉:“我还可以送你风铃,风铃也是你的。”多放几节骨头,三不五时地换一换,没多久,他整个人就进陆城的卧室了,简直是完美计划。
陆城忍无可忍,拉过椅子让班顾坐下:“坐好,别闹。”
原司打量着他们的互动,他明明使用着原伽的身体,却浑然天成,没有一点的别扭和异样感,灵魂和躯壳几乎完美地契合。就是笑起来时,带着点恶劣和不怀好意,跟原伽的斯文截然不同,甚至饶有兴趣地提议:“你可以把头盖骨取下一块做成三界牌,无上的法力。”骨玩界的三界牌玩鹿骨、狍子骨,还有牛骨,至阳驱邪。
班顾是个十足十的双标狗,阴恻恻地:“我不喜欢别人拿我开玩笑。”
原司遗憾地叹口气,唉,要不是他是个弱鸡打不过班顾,还真不想开玩笑,早就上手了。
“少扯淡。”陆城厌恶,“任何骨玩都是阴物,更没有驱邪的作用。”
原司摊了摊手:“随口说说而已,对我又没用,我只会招招魂,和怨灵聊聊天,听他们发发牢骚,诉诉苦……”
班顾看看小白,决定拍拍原司马屁,脸上挂着一个假笑,拍手:“哇哦,好棒,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