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究竟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谭少琛越想越确定他和男人的似曾相识,可也越想越想不起关于那颗泪痣的事。
思绪在这上面卡壳了一阵,很快飘到了从这之后的事。他离开了谭家、离开了沈家,并不意味着他从今天开始能自由自在地活着,而是意味着他得开始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
等到有车的地方,他就打个车去高铁站,随便选一个城市,找间旅馆睡一觉,其他的事等睡醒了再考虑。谭少琛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眼前的大路就像没有尽头似的,永远走不到头。
刚出门时他还觉得自己体力很充沛,可走了一阵,情绪也逐渐从紧张平缓下来后,疲惫感便排山倒海地涌向他脆弱的身体。他越走越慢,最后忍不住站在路边休息,拿手机看了看。
一点过十分,他才走一个小时不到。
怎么这么远啊!买房子为什么要买在荒郊野岭啊!!
难怪沈晏文都没让人看着他,就这破地方,光靠他自己根本走不出去。谭少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在原地沉思十分钟后,忿忿地咬着自己下唇,掉头往回走。
凌晨三点,谭少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沈晏文的房子里,再顾不上什么出声不出声,耷拉着肩膀慢吞吞地走回房间里,躺在床上秒睡过去。
大概是对跑路这件事太执着,青年睡了四个小时变从记不住的噩梦里惊醒,第一件事便是看时间——他起晚了一点点,司机小张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
再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已经不可能,可能偷偷出去的时间他又没办法离开。
谭少琛倏地坐起来,在床上愣了半秒后,利落地换了身休闲的衣服,提着他昨晚打包好的行李就往楼下走。
“太太,早点刚做好……”“不吃了,我要出去。”谭少琛匆忙经过餐桌,因佣人的话语目光往桌上扫了扫。他都已经走过去了,可又忽地往后退了几步,抓起刚做好的三明治,飞快在玄关换鞋出门。
“小张!”
“太太早啊,”司机小李正例行公事地检查车况,抬头便看见青年拎着包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这是要出门吗。”
“对,现在就出去。”谭少琛紧张道,“送我去高铁站。”
但对方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就和平时一样,乐呵着打开车门道:“那太太请上车。”
反倒是青年惊讶得睁大了眼,再钻上车,看着司机上驾驶座,拉开手刹缓缓退出车库往大道上开。
这么简单的吗?!
都不问一句去高铁站干什么吗?!
不用跟沈总请示一下可不可以吗?!
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在谭少琛的脑袋上,上次半夜“遛狗”的自己、昨晚在阴森的街上走了两小时的自己仿佛是弱智。他苦涩得抿嘴,看着昨晚的街景在身边飞速驶过,好半晌才拿出手机,一边啃三明治,一边充满随机性地订高铁票。
——
刚做好的早饭,太太就只拿了一个三明治走;佣人郑姨看着桌上没人吃的早饭,秉承着不要浪费的原则,把冷食收进了冰箱里,煮好的牛奶自己喝掉。
说起来,自从谭家小少爷嫁给他们沈总之后,这还是头一回单独出门。
郑姨在沈晏文这里打理家务事也有好几年了,就从没见过沈晏文带别的人回来;结果这一带,带回来的就是合法伴侣。她倒是不八卦,只觉得这些有钱人的爱恨情仇没有电视剧里演得那么精彩。
自从太太搬进来,也没再见着沈晏姝过来住,恐怕也是为了避嫌。
谭少琛出门后,郑姨和往常一样,从二楼的书房卧室开始打扫;还没等她开始扫地拖地,床头灯下面露出的小三角便吸引了她的目光。
也许是什么小的纸片插进去了。
她这么想着,顺手将台灯拿起来,结果纸上的字迹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可不得了了,”郑姨连续读了三遍,震惊到自言自语,“太太这是……离家出走了?不行,得赶紧告诉先生一声!”
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利索地拍照,发给沈晏文,配字:太太一早就出门了,小李送的他。
沈晏文:「收到。原样放回去。」
男人此时正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通读了一遍字条上的内容后,又放大再放大地看字迹。
该写成横折的地方全是圆弧,横不平竖不直,一行字还无法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活脱脱就是小学生写出来的。
沈晏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会儿,恰好朱里端着咖啡过来放上茶几:“沈总,池总那边定在九点钟见面,我们……”“推了,”沈晏文放下手机,揉了揉山根,“我马上要回去一趟,飞机来不及,你安排人替我开车。”
“可是那边……”
“你去审,”沈晏文道,“资质这些达标,没有其他的问题,合同直接发给我签;有任何问题再告诉我。”
“……好的,我马上安排。”
男人伸手去拿咖啡,即将碰触到杯把的时候又缩了回来。他拿过手机,拇指灵活地按着屏幕,打下长长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
长达九十秒的红灯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小李闲着无聊地看向后视镜,就看见青年歪着身体靠在车窗上呼呼大睡的模样。
他是不太清楚大早上去高铁站要干什么,不过他家太太半夜都能遛狗(听郑姨说的),再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变得正常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开着导航的手机屏幕上忽地冒出新消息提醒,还是沈总发来的。
沈晏文:「想办法拖延,绕路、堵车都可以,我三个小时能到高铁站;等他进站跟过去看他买的哪趟车,告诉我。保密。」
诶?!太太是要离开京原吗?!还是偷偷摸摸的?!
小李后知后觉,又回头看了眼酣睡中的谭少琛,再迅速回复:收到。
刚刚好绿灯到了,小李熟练地开过大马路,在尽头处掉头,随意找了个方向开去。
谭少琛是被阳光晒醒的。
他整张脸都被晒得滚烫,热得额角冒汗;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街上一辆辆车飞驰而去,早不是荒郊野岭的风景。谭少琛迷茫地坐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又抹了抹嘴角的湿痕,睡眼惺忪地看向后视镜。
小李一下便察觉到他醒了:“啊太太你醒了啊,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主干道堵车好厉害……不过快到了,马上就到了。”
“嗯……”谭少琛拿出手机看了眼,“这都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到??”
“快了快了,马上了,马上到了。”小李说,“你看,都能看到高铁站旁边的立交桥了。”
“…………”
谭少琛想骂人,可想想沈晏文这时候还在出差开会,又觉得耽误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了。
很快,车便停在了二楼进站口的位置。
“小张你直接开回去就行了,”到这时候都没出现任何异动,谭少琛高悬的心便基本放下了,“我走了。”
“太太慢走。”
就算沈晏文身怀六个亿,也不可能超越物理水平地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他离开沈晏文已成既定事实,再不用担心什么。
青年闲庭信步地走进进站的列队中,跟随其他的旅人一起过安检,找对应的站台入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司机小李鬼鬼祟祟地在候车室里逛来逛去,见到他身影的瞬间便拨通了电话:“沈总,在A11检票口!车次是X452!”
电话那头只回了一句“记在你年终奖里”,便挂断了。
说来惭愧,这还是谭少琛第一次坐高铁。
他都没什么机会离开谭家,更没机会离开京原。他拿着手里的蓝票,伸长脖子看其他人的票是否一致,依葫芦画瓢地跟在其他人身后过了闸机,非常规矩地按地标找他的车厢号。高铁很快便开进了月台,青年又激动又雀跃地上了车,顺着人流成功找到自己的座位。
从此以后!再没有谭家!也没有豪门那些破事!
他的座位靠窗,旁边还空着。他就那样抱着自己的包,看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等候这辆车载着他去新鲜的人生。
忽地,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余光中。
谭少琛还没来得及转头,直觉就像拳头,猛地砸在他心脏上。
穿着黑色夹克衫的男人坐在了他身边的空位上:“这么巧。”
青年的颈椎仿佛生锈,一卡一卡地往旁边扭,直至男人余裕的脸完全进入他的视线。一瞬间他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旁边的男人穿着休闲的夹克衫,头发有些乖巧地随意散着,还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看起来像二十出头。
可那颗泪痣,不能说这世界上独一无二,至少谭少琛是没在别人脸上再看见过。
“沈、沈总……”
男人垂着眼,头稍微偏了偏,笑容戏谑地看向他:“打算去哪里?”
“去……”
“刚好,”沈晏文淡淡说,“婚礼之后我这边一直在忙,也没带你出去逛逛,是我不好……就当度蜜月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第19章 他的肩膀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