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铃声也没变,还是八年前的音乐,它一响,大家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大家好......”
话一出口就是浓郁的哭腔,但他嘴角都快笑开了,颤抖着问:“你们都......回来了?”
“老师,您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李元脆生生喊了句。
施岷揉了揉眼睛,那眼眶红成一片,但还是很好看,脆弱的、感动的、心领神会的好看。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一字一顿地写。
施,岷。
日光灯就在他的斜上方,阴影恰好投在黑板上,遮住了名字的一半。
“施老师施老师!我们班也有一个叫‘岷’的。”
整个班的人都笑着向后看,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施老师像是在笑我们幼稚,却也配合地打开花名册,找到我的名字,轻轻地念:“方岷?”
我的心跳从没有那么快过。
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这么一声把我叫醒,又是一个眼神让我陷了一年又一年。我甚至后来每每想起当时都会有些后悔,我为什么那会儿要趴着睡觉?不睡的话,是不是能早点睁眼看看这位老师,并且骄傲地,把“爱施老师”的时间再往前拨个几分钟。
我好想哭啊,鼻子酸酸的。尤其是看到施老师朝我走过来,带着笑,像外头不很晒的阳光。你说一个病人,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像春天?
“施老师......”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很没用地哭了出来,说话也断断续续地,“我叫方岷。”
“方正的方,施岷的岷。”我说。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好的腹稿早就忘得干干净净,就只能反反复复讲那几个句子,讲我早已说过无数遍的话。
“之所以是‘施岷的岷’,是因为......他的一切都属于你。从八年前开始,一直都只属于你。”
“对不起......施老师,我好爱你。”
“我知道你听腻了,我知道你不信,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我好爱你,我不知道怎么换方式表达,我好笨啊。”
说着我开始抹眼泪,好丢人啊,连话都不会说。施老师大概生气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下不来台,又说得这么磕磕绊绊。
施老师仍旧浅浅笑着,递了张纸给我。
他多温柔啊,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起带包纸,递给我。
施岷的声音不大,但让全班都静下来了。他笑道:“有人说,人类的浪漫在于,面对悲剧也一往无前。”
施岷弯下腰,很轻很轻地替我把眼泪擦干,“我一直不是个有勇气的人,因此我之前一直在心慌,害怕你总有一天会走,就像之前那样——或者,你不是出于‘爱’,而是同情或愧疚。毕竟,我真的没有那个时间去试错。”
“但就在刚刚,走向你的时候,我想,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确信,花开是有声音的。这个声音我听了很多年,在许多个难以启齿的梦里和真实安稳的世界中都很熟悉,它属于施岷。
而声音的主人对我说,“反正对我来说,活着就是馈赠了,为什么不去体验一下全人类都向往的浪漫呢?”
我好像一个傻子,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满脑子都是施岷笑起来的样子。我拿眼神瞅我的校友们,得到他们鼓励的眼神。
施岷好像在等我回应,可是没等到,于是无奈地直起身,敲了敲我的桌子,提醒道:“所以,很高兴见到你。”
教室后的挂钟敲了九下,上课铃声适时响起,施老师的声音,正好就着音乐,飘进我耳朵里。
“重新认识一下吧,方岷同学。”他说。
第59章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很忐忑,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施岷也没开口,我俩就这么一路无话。
可他是牵着我的手的。
我的手心里全都是汗,一直走到他家门口,我试探着问:“那,施老师,我先回去了,再见?”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我也习惯了期待落空,于是转身准备回家。
施岷突然叫住我,问,想做吗。
不是上次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而是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问,想做吗。
我紧张地不敢说话。毕竟我们刚把话说开,而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跨出这一步,日后要如何收场。
如果我弄疼他了......他会......怪我吗?
就在我愣在那时,施岷突然笑了,说:“这个问题真的这么难回答?”
我怕他以为,是我对他失去了兴趣,赶紧摇摇头,下意识想告诉他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从头到尾,都只想拥有他而已。如果他仍然对我们的关系存在犹豫,我不怕等。
而施岷就像猜到我要说什么一样,在我开口之前,凑过来,堵住了我的嘴。
“嗡”地一声,我大脑里绷着的弦全都断了,只能感受到他在亲我,他在拿舌头勾我的唇珠。
“施岷......”我挣扎着逃出来,告诉他,“你这种亲法,我真的不能保证我能忍住。”
“没有人让你忍。”施岷说完,又凑上来找我的舌头。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大胆的样子,甚至比我们热恋时更甚。他张着嘴,像是邀请我的舌头造访,而我终于放弃抵抗,去勾缠,去调弄。
没有人能顶得住这种挑逗,更何况,我想要他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再次问他,确定吗?
施岷不耐烦地继续拿嘴唇堵我,一手往衬衫里伸,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晚上凉。”我把他推到床边,拿毯子披在他的背上。
没想到,本来最靠近床的人是我,施岷却一个转身,叫我坐到了床上。他则跪在我的腿上,叫我靠着床板,以一种被动的姿势接受他的亲吻。
我不知道他这一年经历了什么,比以往任何一次性.事都能放得开。
(......删)
我俩就像久旱逢甘霖的人,胡闹了许多次。
一开始,我怕施岷冷还给他披了条毯子,可是头一次结束时我们去洗了个澡,在浴室里闹了半天,没忍住又折腾了一回,于是出来时我俩都是一丝不挂的了。
我帮施岷拿了床厚些的被子掖好,警告他不许再来勾我。
施岷也是累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就睡了。
“我辛勤劳作这么久,你不给我一个奖励啊?”我委屈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后颈。
也许是我的呼吸挠得他痒痒,施岷突然转过头,瞪了我一眼。只是这个幅度有点巧,我只要微微低个头就能亲到他。
天赐的良机,不要白不要,我赶紧含住他的唇珠,在他揶揄我之前断掉他要说话的念头。
亲着亲着就又有要继续的势头,施岷赶紧把我推开,佯装生气地问:“有完没完了?我可是个病人。”
我笑着在他脸上点了一下,说,好了好了,睡吧。
......
醒的时候,阳光洒在我脸上,这才发现昨晚窗帘没拉严实。
我赶紧起床把窗帘拉好,蹑手蹑脚回到床上。施岷还没醒,一般来说他这个点早该醒了。我不禁害怕是不是昨晚闹得太狠,以致于到现在还没起床。
又过了一会,施岷翻了个身,顺势滚到我怀里。
我愣了一下,随即把他抱得更紧了。
抱着他的时候我觉得心安,就这么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好像可以填补一些我没陪他经历的空白。
施岷哼唧了一下,我不明白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为什么会在早晨没醒时有这么可爱的状态。
我没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
施岷皱眉,睁开眼问几点了。
“八点了。”我说。
他立刻坐起来,说该给教授发翻译好的邮件了。
于是我就坐在床上,看他洗漱。
施岷把窗帘拉开,一边刷牙一边打开电脑。这动作是如此自然,就好像,他只拿我当一个习惯存在于身边的人。
我就这么看着他,光透过来窗户打在他身上,折射出去一层晕。
施岷发完邮件也收拾端正了,回头疑惑地望着我,问:“你怎么光盯着我不洗漱?”
“那个......你家没有我洗漱用的东西。”我找了个借口说。
施岷找了一圈,确实是没有,就叫我先回家。
虽然尴尬,但我也只能穿着施岷的干净衣服,回到我自己的屋子里。
临走前,我问他,以后能帮我备一套洗漱用具吗?
施岷点头了。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这样......算同居吗?”
“算......合住?我不知道。”施岷说。
合住比同居,少了好多暧昧的成分。就像“房子”和“家”之间隔了许多情感一样。
施岷还在犹豫。
勇敢点,我告诉自己。
“你之前说,房子和家是有区别的。”我扑到他怀里,紧紧贴着他的心脏,“我现在没家了,施老师。”
施岷竟然主动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捏捏我的耳垂,笑道:“我给你家。”
我心软的不行,又觉得这一刻过于美好,该以什么方式记住。于是我直起身,凝望着他,把他的每一寸都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