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少宗把信封接过去:“你先送我去个地方,不用等我,直接把我行李扔回工作室就行。”
他报出来一串令金洁陌生的地址,金洁乱猜他是卖掉旧宅置换了更高端的居所。
路上金洁怕谈少宗要补眠,不敢主动开口说话也没开车载音响,等信号灯的时候观察好几次才发现谈少宗根本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但似乎也不太愿意讲话。
导航提醒到了目的地,金洁打量周围不像是新楼盘,更搞不明白谈少宗匆忙卖房又一回国就来这个地方是什么状况。谈少宗没立刻下车,他开了副驾驶的抽屉,金洁一向习惯在里面储备零食和保健品。
谈少宗以往劝过金洁不要迷信营养补充剂,现在自己却抽出来几袋红参口服液,金洁以为他是长途飞行耗费元气决定事后补一补。见他没经验似的喝掉一袋又要撕开下一袋,金洁好心提醒他:“你别补太过了,这个喝多了心跳很容易加快的,你小心待会儿到家了太兴奋该睡睡不着。”
谈少宗喝掉第二袋回答她:“没关系,要去打仗。”
他说完就开门下车,随身只拿着金洁给的那个信封。
这既不是每三个月一次谈少宗回家的日子,离春节假期也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当谈少宗在晚餐时间突然出现在谈家餐厅时,餐桌上的对此完全无预期的三个人齐齐停了筷子。
上一次谈少宗回家吃饭时谈康就提到过谈少馨孕期后半段要搬回家住,谈家四口常居人口今晚独独只缺谈少蕊,不过这倒不影响谈少宗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
谈少馨和谈太太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谈少宗的眼神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反感厌弃。谈康虽然并不那么真心欢迎谈少宗突然造访,但也知道今时今日不好完全冷落他,站起来用亲切到显得刻意的语气问谈少宗:“怎么突然回家来了?还没吃饭吧?快洗洗手先坐下,我让阿姨加个菜,喜欢吃什么你跟阿姨点。”
“不用了,我不是来吃饭的,给完东西我就走。”
谈少宗回答的生硬,态度也不似以往。谈康却装作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冷漠,堆着假笑问:“回家就回家,你还带东西干什么?”
谈少宗不回答他,把视线移向谈少馨,拿着信封的手举高,做出一个要递给谈少馨的姿势:“不是给你的,是给谈少馨。信封里的银行卡里存了大概一千五百万,除开生活必需和我妈妈留给我的那笔钱不算,我手头能拿出来现金也就这么多了,密码贴在卡背后,你随便安排。”
谈少馨不接:“你有病吧?好端端的我干嘛收你的钱。”
不止是她,桌上另外两个人也因为疑惑眉头紧皱,谈太太似乎已经很不耐烦。
“我知道这笔钱跟接下祁氏装修工程能到手的收益比起来还差得远,但你先拿着,我找了律师起草放弃继承谈康财产的声明,签好之后公证完再寄给你们。假设他愿意分给我一星半点,我都不要,只要出现其他继承人,我不要了你总归能多分一点,加上他承诺过祁抑扬转给他的购地款是替我保管的钱,全都凑在一起差不多能抵得上工程受益。当然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如果他的遗嘱里根本没提到我,购地款的事也不认账,你到时候来找我我一定想办法把剩下的部分补齐。”
他直呼谈少馨和谈康的大名,被点名的两个人没料到他越说越夸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滑稽而呆愣。一向不太愿意跟他直接对话的谈太太这时候出面维护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你这么没教养的在发什么疯?坏到青天白日诅咒自己亲生父亲去死。钟昱和少馨接工程赚钱是天经地义,你给钱是什么意思?”
谈少宗转头看她,他曾经在心里怜悯过这个女人,虽然他这份怜悯旁人知道了都会觉得可笑。因为这份怜悯,他甚至曾经试图去理解她和她的女儿们的所作所为,但现在已经到了无法也无需退让的时候。
他声音并不大,但也许是金洁的红参口服液真的有效果,讲话时有种震住人的气势,他字句有力的回答谈太太:“我的意思是,拿了钱,这个家的人就再也别腆着脸去找祁抑扬乞讨生意,就算他答应给,也不要伸手接。”
谈少馨这时候稍微回过神来一点,说来说去谈少宗讲的还是她丈夫的事业。她揪住谈少宗的话质问:“谁在乞讨?抑扬跟我和蕊蕊本来就是老朋友,抑扬愿意给我们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谈少宗笑了,那笑里的嘲讽意味已经很明显,而接下来的话就更甚:“因为你丈夫的公司配不上,因为祁抑扬根本看不起,还因为我觉得羞耻。”
在这间别墅里,谈少宗就是羞耻的同义词,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谈家的耻辱,餐桌前的三个人习惯了他逆来顺受的性格,谁也没料到如今他竟然有胆量反过来叫嚣他因为他们而觉得羞耻,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处在风暴中心的谈少宗却觉得这是他在这个家里最最自在的时刻。
谈康看着面上的嘲讽和轻蔑仍未消退的谈少宗,他想到了方云丽。
跟方云丽坦白自己已婚的时候,她哭过之后也是用这样的表情看他,从伤心里平静下来冷声对他说,如果一早知道你结婚了,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不配让我多看。
谈康读的懂祁抑扬给他转购地款的用意,也就能明白谈少宗现在递出来银行卡是做了什么打算。
谈少宗看起来比他母亲还要有玉碎的决心,谈康寄希望于他只是一时冲动,试图好言好语安抚他:“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少宗,来来,先坐下来,有什么事好好说,是不是抑扬发脾气了?”
谈少宗受够了祁抑扬的名字被眼前这群人三番五次地随便提起,他们甚至自以为亲昵的叫他抑扬,他不耐烦地打断谈康:“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去揣测祁抑扬?”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难让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他并不是意气用事,餐桌前的三个人竟然再一次集体噤声。
凝滞而尴尬的气氛里,谈少宗看着不再接话的谈康说:“你帮谈少馨收下吧,毕竟你从来不是跟钱过不去的人,死了之后再分给她也算可以。”
谈太太听不得这句话,几乎即刻站起来指着他骂:“你再发疯就立刻滚出去!”
和明目张胆搞恶作剧或者口出恶言的两个女儿不一样,谈太太很少直接训斥谈少宗,她用的是成年人更高的段位,彻底的漠视,令谈少宗成为心理上的孤儿。如今两度激动地指着他骂,只是因为听不得有人提到谈康会死。
谈少宗此刻又在为她感到可悲,爱上谈康可能就是她遭受的报应,这报应持续一生。但报应竟然从未找上谭康,给无数人带来痛苦的罪魁祸首反而是活得最快乐的一个。
谈少宗又把视线移回谈康身上,他还记得六岁生日去游乐园骑在谈康的肩上的感觉,他叫那个谈康爸爸,那个很多年前每周出现一次的谈康和眼前这个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爸爸,”谈少宗开口,方云丽去世之后他没有再叫出过这个称呼,好在今天之后也不用再叫任何一次,他接着说:“这么多年我当你赎罪的工具,如今这笔债我也算是还完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里的信封放到餐桌上,空着两手转身走了。
十二岁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谈康派司机把谈少宗从酒店接回谈家,其后他因为愧疚感忍气吞声尝够了漠视与苛待,对这个家里所有人的恶意都照单全收。好在多年后终于等来一个人劝他,你不要善良。
谈少宗听取了他的建议。
谈少宗打车回工作室。搬出祁抑扬的别墅,卖掉自己那套公寓,断了在谈家的是非,如今工作室楼下这套房子成为他唯一的家。
他洗过澡连行李都没拆就躺在床上睡着,但因为时差的缘故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醒了躺在床上睁大眼看天花板,想到过去半个月经过不同城市,婚姻状态从已婚变成离异,一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早上到工作室,金洁见谈少宗脸色并不比前一天刚下飞机时好多少,联想到上班路上刷到的新闻和谈少宗卖房的举动,忧心忡忡的问他:“你家里生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谈少宗下意识以为她指的谈康的生意,头也没抬就答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金洁觉得很难以置信,“你们在家都不聊天的吗?新闻都出来了,上个月到现在陆陆续续已经有四十多桩诉讼,而且我看报道说涉及又止好几个核心产品的专利。”
谈少宗反问她:“又止?什么新闻?”
金洁在手机上搜索给他看,被转载最多的一篇报道标题起的很耸动:又止科技陷入知产侵权争议,多款主推产品或将停产停售。
新闻报道标榜首发独家,读起来以为是新鲜事,但诉讼其实早已经开始——祁抑扬错过堂弟的婚礼仪式正是因为那个周末收到公司法务部的电话,他们在周五收到法院通知后和外部合规顾问开过会,最终一致认为兹事体大下一步如何应对需要高层参与决策。
祁抑扬去纽约那几天案件数量也还在增加,所有起诉状都指向相同的原告被告,很明显能解读出来是同行搞的竞争手段。科技公司一向热衷互诉侵权来压制对方,何况这家公司和又止积怨已久,草根出身的老板贺远正多次公开表态他看不惯背靠大树的祁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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