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到家了吗?”
然后抱着手机,生生看了一个小时。
信息没有被退回来,但梅哲没理他。
陈越坐在那里患得患失,最后把手机塞到枕头顶下,去整理第二天要安排的工作去了。
晚上九点左右,手机响了一声,陈越冲进卧室,还差点被自己绊倒摔一跤,才把手机拿到了手里。
“嗯”
就一个字。
陈越笑了起来,往床上一滚。觉得自己像个傻X的中学生。
……对,傻X。下午发消息那会儿是美国的半夜啊。
……他大概会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尽干蠢事?
陈越笑着把头埋进枕头,蹭掉不知什么时候的一脸湿润。
这个时间如果是东部,那就是早上九点,如果是西部,那就是早上六点。
……不知道梅哲住在美国哪个位置,要是在美国西部就好了。
那就意味着,他起床便去看原先的手机。然后看到自己的消息,立刻就回了。
抱着这样美好得有些自己骗自己的想法,陈越把日子过得平实起来。
除了公司那点让人从早忙到晚连喘口气都没时间的小事之外,他把全部心力都用在了控制自己上。
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太多梅哲,不要去想他现在在做什么,不要去想他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不要去打电话,不要去发……太多太长的消息。
陈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控制在了一天一条消息的程度。
他是想过能不能再少一点。
但没扛住。
唯一能做的就是多花点时间想。从早到晚,整个白天都是拟稿时间,然后在晚上九点准时发出去。
他甚至写了个字条贴在床头,“no more than 20!”
“我拟了一份海池涟漪的股权书,30%,寄给你?”
“No need”
“你的论文出来了,大家都说好,但我没看懂。”
“你不需要看懂”
“我大哥和孙文妍让我问你好。”
“Thanks”
“最近有没有去冲浪?你瘦了。”
“追不上浪爬不上板,得先练练”
“海池涟漪最近进了帝国的集采名录。”
“OK”
“我去MGW开会,去那天的花园转了一圈。”
“他家手冲的味道不错”
“我也会手冲。不过……水平很一般。”
“你这种喝美式的人学什么手冲。唔,上次的咖啡豆不错”
“有人在跟我们抢批文,被我们掀桌了。”
“Good”
“我会调很多种鸡尾酒,上大学时勤工俭学过。”
“什么时候调给我尝尝”
“你酒精过敏,真的可以尝吗?”
“偶尔喝喝挺好的,我喜欢微醺的感觉”
“我在X城,圆沙洲很美,来过吗?”
“X城的圆沙洲啊,喜欢那里的建筑、钢琴和小吃,就是人太多了”
……
每次陈越九点把消息发过去,梅哲一定会在五分钟之内回复。他把梅哲的所有回复都小心地抄了下来,贴在卧室的墙上,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所有梅哲不感兴趣的内容都是简单地英文回复。
而所有英文回复的内容和所有不用英文回复的内容区别很明显。
陈越发现这个秘密的那天,是抱着手机睡觉的。
两个多月过去,京城已经入冬,西山的叶子红了,陈越家楼下的银杏树落下了满地金黄。
陈越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产业联盟没问题了,但海池涟漪其实是个轻资产公司,手里握住的基本上全是表外资产,要不然是专利,要不然是学术背景,要不然就是先行者的政策壁垒优势,在国内还好,毕竟帝国向来不太允许国外医疗检测的大举进入,现有的一些都是合资或者合作的,来跟海池涟漪合作的也不少。
但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技术,科技迭代有多快陈越做了多年的咨询太清楚了。他现在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要不要重资产进入真正的实业了。
初期产品化完成,马上就是技术爆发期,错过了这次就会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整个产业链里暗潮汹涌,资本潜藏着,搞不好马上就会掀起一波血雨腥风,而一旦形成了明显的头部格局就再进不去了。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钱。
年初在达洛喀斯的世界经济论坛上资本就表达过有钱没处投的苦恼,世界经济下行,而围绕着四大重要议题,尤其是长期价值创造,信息素生态这个新赛道里的机会显然独具价值。
资本虎视眈眈。摆在陈越面前无比现实的问题是跟谁合作,要不要AB股,要不要对赌,要不要债转股,要不要卖身,要不要收购,要不要上市……
陈越觉得头大。
再头大,陈越也没漏掉或迟到过一次消息。
不管去哪里陈越都会每天准时地发消息给梅哲,哪怕是在酒会上,路途中,电话里。他刻意避开了在这个时间坐飞机,有一次飞机晚点,算来晚上九点时飞机有可能无法降落,他直接就将航班退了换成高铁,差点错过了一次重要的签约仪式。
他已经相当熟练,很少会再发出让梅哲用简单的英文回答的消息了。
“快入冬了,你那里冷吗?”
“冷,我以后会晚一点起床,不晨跑了”
这是昨天的消息,陈越想说的话昨天就拟好了,今天也没有别的事想提。
“多穿衣服。我明天晚一小时发消息给你好吗?”
“嗯。我6:30起床”
九点的时候,陈越发过去的消息又是几乎立刻就收到了回复。
他很想多跟梅哲说几句话,却又怕让他不高兴,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忍住,多回了一条消息。
“好的,那我明天晚半小时给你发消息。你多睡一会。”
对面没有回答。
陈越忐忑地数了数,连标点符号23个,不算标点20个字。不是很烦人吧?
还是自己打破了一天一条消息的惯例,梅哲他……他不高兴了?
十分钟后,陈越决定豁出去了,给梅哲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一声,两声,三声……
陈越的自信几乎就要流失殆尽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嗯……”
懒洋洋的,慵懒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梅哲……”
听到梅哲的声音之后,陈越又一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嗯……?”
还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尾音略略上扬。
…… 不是,不是懒洋洋的声音,是还没有睡醒的声音。
陈越突然一下想了起来,美国那边是有夏令时的,进入十一月之后时钟要向前拨一个小时,现在TMD是梅哲的五点多!
他每天五点起来回了自己的消息再回去睡!
陈越觉得嗓子又梗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越不说话,梅哲那边也没挂,他的鼻息声悠长而细微,像是又睡着了。
贪婪地听着梅哲熟睡的声音,陈越心头宁静下来,就是有点……想哭。
“梅哲……我想你了……”
美国西海岸时间清晨6:30,梅哲准时醒来,发现自己手里居然捏着手机,而手机上有一个长达20分钟的通话,是陈越打来的。
还有两条新消息,一条发送时间是5:17。
“好的,我明天晚半小时给你发消息。你多睡一会儿。”
另一条是6:02的。
“对不起我忘了夏令时的事,明天我会在你的6:30给你发消息。”
电话则从5:28打到了5:50。
梅哲想了半天,怎么也没能想起来电话里陈越跟自己说了什么。
第26章
第二天,陈越的消息果然是在西部时间6:30准时发过来的。
“我想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梅哲坐起来靠在床头,也没开灯,直接拨了一个视频过去。
视频接通的时候,屏幕上是乱晃的天花板,窗帘,射灯,最后才看到了陈越的脸。
大约是这人惊慌失措地,差点把手机摔了。
射灯是看书的,光朝着一个方向。梅哲看不清楚陈越的脸,只能看到射灯投下时光与影剪出的轮廓。朝向光的那一边明亮耀眼,线条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丹凤眼眯着,目光专注炽热。
……是不是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看到他的脸他的眼,你就什么都肯原谅?
梅哲在心底唾骂着自己,却怎么都管不住自己,只想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
“梅哲……”
Alpha的嗓子又哑了。
梅哲挑了挑眉,“什么事,说吧。”
……我可不可以没有事也给你打电话?
视频那边天刚蒙蒙亮,柔和的光从窗外透进来,梅哲靠着床头,大约是还没有起床,一头碎发随意地支楞着,乱乱的,像个孩子。脸上的表情疏离,散发着淡淡的冷漠。
“我……”
陈越沙哑着嗓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想你。”
视频那边的梅哲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而笑,这一笑如同春江水暖河冰开棱般,冰霜化为温暖。
……我也想你。但我就是不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