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明白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Omega与Beta之间的结合很危险,因为Alpha一生可以标记多位Omega,而Omega做为被标记方,一生只能被完全标记一次。所以OB结合的风险远大于AB结合。卢晏如上一次差一点就被坑到完全标记。
他突然想起梅哲曾经说过,如果卢晏如肯把自己的温泉信息素燃烧殆尽成了雪原炽泉,他一定很爱你。
卢晏如确实是一个为了爱可以不要自己A级信息素的人,他用摘除腺体的方式来实现了Beta爱人对自己的彻底标记。
陈越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所以新人来敬酒的时候,他真心诚意地对那位Beta说,“卢晏如一定非常非常爱你,请一定要好好待他。”
那位Beta个子高而敦厚,长相并不夺目,却有种特别的稳重和睿智,他深深地望进陈越的眼里,笑着说,“会的。我也很爱他。”
随即,这位Beta伸出手来跟陈越紧紧一握,“我们很看好你的项目,请帮助人们实现不受信息素操纵的自由。”
几杯酒敬得真心诚意,陈越略微有点醉意。
他远远地看着卢晏如夫夫俩在各桌间敬酒,心里却想到了那个真心诚意地对自己说一定要待卢晏如好的梅哲,想起上一次在大哥婚礼时美好得如碧海蓝天的梅哲,想起每一次聚会时都会在不经意间看到的追逐自己的眼神……
陈越茫然四顾,茫茫人海里没有了那个人,即使如此喧嚣的地方也如沙漠般孤寂。
陈越没等到婚宴结束就离开了,回到自己公寓的卧室里,又一次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打开了卧室里的投影,将梅哲一个接一个地投在了卧室中。
Interractive Virtual Projection用在影像投影上是最新的技术成果,只是交互的效果不是很好,但虚拟3D很拟真。
于是陈越就看到了今天聚会上怎么找也看不到的那个眼神。
那是大哥婚礼上的梅哲。他一贯的碎发在海风中起伏,修长高挑的身材即便离得很远也能一眼看到,而他的眸子里带着笑,眼神追逐着某个人,专注而深情。
然后是那个从4000米高空一跃而下的梅哲,降落后他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低低地说了不知什么…… 满脸虔诚,如羔羊般纯洁地向天地袒露他的悲伤……
那个时候的梅哲受了多少苦?他当初丢下梅哲去找卢晏如,不接他的电话,没对他有任何交代,而梅哲呢?卢晏如一个电话就把他叫过来了,然后就是……
最后,一个梅哲推开门稳稳地走进卧室,扛了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他,将他扔到床上,就在他现在躺的地方,然后他便看着梅哲认认真真地,替他脱下鞋子,外套,长裤,再过了一会儿,他拿着热毛巾来简简单单地替自己擦脸……
陈越记得这个视频里梅哲的手经过的每一个位置,他看着虚拟投影中的梅哲轻轻抚过自己的脸,泪水终于流下,而梅哲则转身离去,视频镜头无法跟踪,远远地能听到门关闭的声音。
陈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来时,IVP还开着,这是梅哲在某次会议上做演讲的视频,那个会议陈越并没有参加,但他找会议组织方要来了视频。
视频中,梅哲介绍了他已发表的论文成果,还提到了即将会有一篇论文,应该可以赶上明年五月底在意大利的第11届内分泌与信息素国际会议。
……新的成果?!五月底的国际会议?!
陈越一跃而起。
佛罗伦萨的五月,清晨便阳光灿烂,陈越坐在台下静静地等着大会开始。日程表上,梅哲的演讲是上午第二个,这是个很受重视的时段了。
他到会场很早,办了法国的申根签证,辗转飞到佛罗伦萨时已是昨天深夜,但马上就能见到梅哲的复杂心情让他依然不能入睡,清晨起来怎么收拾自己都是一身的憔悴。
这个会场离百花大教堂不算远,来的时候陈越远远地看到了那座优雅壮美的穹顶,让他想起这座城市的旧名,徐志摩译之为“翡冷翠”,但这并不是座冰冷的城市。
他记得数年前来玩的时候,自己曾经在百花大教堂和乔托钟塔周围待了整个下午,爬完钟塔之后便去对着洗礼堂的天国之门发呆,然而身后传来了小提琴悠扬的乐声,回头看时是名女子在广场一角旁若无人地娱人娱己。
那个时刻的印象已经模糊,他不记得那名女子的长相,不记得是什么曲子,只记得整个百花大教堂白色大理石郑重的古典优雅,穹顶和青铜浮雕的大气磅礴跟广场上回荡的乐声奇怪地混合在一起,在陈越记忆里留下了一个鲜活妩媚的佛罗伦萨。
而记忆中印度洋那一夜再次升起,那是一个鲜活欢快的梅哲。
陈越的心在剧痛中嘶吼,充满渴望。
第一位演讲者已经上去了,大约还有五分钟。半年了,陈越离梅哲从未如此接近,他想见到他,想拥抱他,想请求他的原谅,想请求他的爱情,想请求他跟他在一起,让整个生命都鲜活起来。
掌声中,第二位演讲者走上讲台,梅哲的演讲题目已经投了出来。
陈越的心仿佛掉入深渊。
那不是梅哲。
那是一名白人男性,看上去似乎是Alpha。在西方人中他的个头不算太高,但魁梧雄壮,不太像传统的研究学者。
演讲之前他还开了个玩笑,“我知道我的出现让你们失望了,同为第一作者,我表示我很嫉妒MZ,想知道我为什么嫉妒,你们得先看到你们眼里的失望。我得承认,我也很伤心,不过相信我,演讲者虽然让你们失望,但这演讲材料是MZ准备的。他请我向诸位道歉,他身体有些不适,医生不允许他跨洋飞行,他也请我向诸位致以诚挚的谢意,感谢诸位对我们这个课题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
后面的内容陈越听不懂也听不见了。
……梅哲身体不适?
日程表到最后都没改,说明梅哲原先是打算来的,但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来不了了。
他怎么了?他……没事吧?
陈越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起身去门外等待这位演讲者,他一定要知道梅哲怎么了。
事实证明Dr.Thompson是在开玩笑,他和他的演讲一样非常受欢迎,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旁边守候和跟随的并不止陈越。
陈越耐心地等待所有其他的人一一谈问各种学术和商务的问题,但总是不断有人来加入,他就一直等,等到最后Thompson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叫着他,“这位先生,您也是找我吗?”
陈越点点头,拿起手机送了一张V. card过去,“Dr. Thompson,我可以跟您私下谈谈吗?”
Thompson看了一眼他的V.card,摊摊手,“您看这里的状况,我觉得不太可能。”
“您的学术影响力无以伦比。”陈越很礼貌地回应,“但我是MZ的私人朋友,本来是想来见见他,听您说他身体不适,我想问问他的近况,您不介意吧?”说罢,又打开手机照片,将几张合影展示给他。
Thompson开玩笑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看,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冲着MZ来的,我就说吧!我的心都碎了!”
说着,他看了看陈越递给他的合影,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再回头去看了一下V.card,“Haichilily?哦,明白了,你是他在华国的那个合伙人!”
他回过头,向身后的两名助理示意了一下,便有人上来拦住了其他人,给他和陈越留出了一个小空间。
“我要赶下午的航班,所以无法多谈。”
陈越点点头,“梅哲他……他还好吗?”
Thompson打量着他,似乎在衡量他跟梅哲的关系,很明显地能看得出来他在犹豫着什么,“恐怕没法说他还好。你们华国人的好没法定义。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合伙人不会这么关心他吧?”
“很close的朋友,喝完酒把自己交给他那种。”
Thompson上下打量陈越,哈哈大笑,“Alpha吧?那就跟我们一样了!”
他伸手去大力地拍了拍陈越的肩,“你发现他的好处了吧?MZ被我们称为‘Affair Blocker’,又称“Alpha Blocker”,这家伙连被动发情的Alpha都能一个人搞定,所以有时候我们叫他AB,能干掉Alpha的Beta,哈哈。”
陈越想起视频里梅哲熟练而镇定的动作,明白Thompson的意思。只是……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怎么也抓不住,但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
“他突然生病了吗?”
“也不算突然吧。他既然做了决定,早点做手术总比晚点做手术要好。”
陈越敏锐地发现Thompson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又有了些细究的味道,这句话里有东西,但Thompson没说,他在观察自己跟梅哲的关系,判断能说到哪一层。
“手术成功吗?”
“成功?”Thompson的眼睛像X光,陈越觉得自己一句话都不能说错,“成功。很成熟的小手术,当然成功。”
“愈后效果如何?”
陈越迅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Thompson的眼睛里探究的光芒没有了,“挺好的,他下周就能回实验室了。你放心。”
……哪里出错了?
陈越决定直说,“我联系不上他,你能帮我联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