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师父被他那双期期艾艾的大眼睛看得心痒,习惯性地伸手去揉他脑袋,嘴上应着是。虽然用轻功带着一个小家伙赶路,对有着上辈子练武经验积累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徒弟开口了他也乐得顺着他。
“咦?”曲灵风并不是真正的孩童,没走两步就觉察出了身后的不对劲,立马就抬头去看师父。
见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异常,黄药师轻轻点头,赞赏地对他一笑,伸手隔空向后几个弹动,只听身后几声凄厉惨叫,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全部都捂着肚子哀嚎起来。心情好的黄师父没有要他们的命,那弹指神功却吓破了小混混们的胆。
师徒两个见事情解决,连头也不回地手拉手潇洒离去。从背影看,师徒俩的步伐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大的那个迁就小的那一个,步子迈得缓而小。
二人到了客栈,因为只是暂住一晚,就没有拿出信物表明身份。只是在开几个房间的问题上,师徒二人居然意见不一。
曲灵风知道自己真实年龄是身体年龄不知道多少倍,一人睡一屋子简直不能更习惯,仗着师父又把自己抱起来了,能够到柜台,从钱袋里掏出银子就说道,“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黄药师本来抱着徒弟正开心,一听这话顿时脸一沉,声音冷得掉渣子冲掌柜道,“一间。”
曲灵风一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掌柜的就被黄药师的眼神吓得一抖,交出一把钥匙就缩回去一声不吭了。
黄药师一把抓起钥匙,拎着徒弟就往楼上走。
待遇一下从被抱着降低到被拎着,曲灵风一时间哭笑不得。怎么才发现,师父居然这么孩子气,哈哈。曲灵风偷笑。
黄师父一低头,差点没被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气笑了。可惜对这小徒弟,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后黄师父只能在小孩屁股上轻轻一拍,咬牙切齿道,“今晚练功。”
曲灵风的笑脸顿时一僵,那种被火烧的感觉难熬得很,师父这绝对是公报私仇。
二人用饭后各自沐浴换衣不提。
曲灵风练这功夫有些时日了,等全身犹入烈焰之时尚能保持清醒。止不住的汗水一部分流进眼里,忽略那份刺痛,曲灵风努力睁大眼睛。
他看到他的师父,还是一个少年的师父正一手托着自己,一手抵在自己身前,时间每过一分,那张清俊的脸上,疲惫和汗水就增加一分。
那一刹那,曲灵风感觉自己心里酸酸的。活了两辈子了,从来不敢奢望的事情,就像梦一样真实发生了。
这般对自己,值得吗?
真正得到师父的宠爱,并没有曲灵风之前想象的那般美好,心里搅成一团的,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
最后,他只是抿嘴抬手,轻轻拭去了师父额上的汗珠。
“怎么?”没有躲开徒弟的关心,黄药师微微低头配合他动作,又注意到他表情的异样,黄药师问道。
“师父可累?”犹豫半晌,曲灵风低低问了句。
“哈哈,灵风这般担心为师,为师不累。”瞧着自己徒弟垂着眼睛声音低低的,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黄师父心里一软,哪里还能感觉到那几分疲累。
灵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抬手给师父拭汗,小嘴抿得紧紧的。
片刻后,练功结束,灵风撑下来整个过程已属不易,此刻被师父抱在怀里,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索性放心地沉睡过去,让师父给自己洗浴,再把自己塞回被窝。此时哪怕是师父叫他,他也决计是睁不开眼睛的。
擦净男孩身上的水珠,为二人换上新的亵衣,黄药师□□着徒弟软软的头毛,凑到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曲灵风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打了个小呼,还往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凑得更近了。
没过多久,屋内除了躺在床上被裹成一个蛹的曲灵风,另一个人已经消失了。
而此时的黄药师,正悠哉地行在通往河边画舫的路上。
打定主意今夜就找个温柔小意的江南女子温存一番,即将解决烦心事,黄药师俊逸的脸上都带了一丝平日难见的笑意。
此时客栈的屋内,门轻轻一响,溜进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几人屏气凝神搜寻一番,只看到床上躺着个长得粉嫩的男孩,却不见第二人。为首的人啧了一声,挥了挥手,几人扛起睡得雷打不动的曲灵风,重新离开了房间。
“今夜头筹就是天字雅间的公子!”尖利的女声激动地颤抖,浓妆艳抹的老鸨笑得一脸谄媚。这位金主可是给出了从来没有的高价啊!
黄药师坐在椅上,蹙眉看着楼下的一切,看到身着鹅黄衣裙的花魁转身下台向这边走,才抬手抿了口茶。
而此刻,刚下台的老鸨接到一个“尽快出手”的货,一看之下,一脸难色。
黄药师垂眸盯着茶杯,身旁那花魁小心翼翼地站着。
虽然知道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现在钱也出了,人也来了,黄师父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最后啜了口茶,站起身来,眼睛不经意向下一瞥。
现在被龟奴抱着在台上的,那熟悉的墨发衣角,可不是他的徒弟吗!
花魁原本正低着头,小心抬眼看着这个俊逸的少年,一颗春心萌动起来,满脸红晕。结果那少年站起来之后不知道看到什么,她只觉心口陡然一窒,抬头一看,那方才还温和内敛的少年此刻一脸戾气,墨色的发丝甚至在无风自动,她不知道是内力激荡导致的,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前来索命的魔鬼,腿一抖,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第十一章
曲灵风觉得这一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早晨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曲灵风并不意外。昨天在客栈师父只要了一间房,所以两人睡一床很正常。
“醒了?”师父的声音有些哑,紧贴着他脊背的胸膛微微震动。
曲灵风应了一声,动了动,被隔着被子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拦回去。那条手臂保持着让自己可以动弹,但是没法起身的高度,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曲灵风干脆转了个身,结果一扭头,把自己吓了一跳。
“师父?!”
躺在自己旁边的黄药师连外衣都没有除,而且淡色的外衫上甚至还带着些暗色的污迹。曲灵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源头正是自己的师父。
黄药师双目布满血丝,发鬓微乱,曲灵风哪里看到过师父这般狼狈模样,当下心里一紧,手就往师父身上伸。
“师父你哪里受伤了?!”
黄药师见他小小年纪,看到自己一身血迹居然没有怕得浑身发抖,反而是急切地凑过来看自己受伤与否,当下有些惊讶,更多的是释然与欣慰。
果然……是自己徒弟。
遂放开手脚任人摸。
这边厢,把师父上半身完完整整摸了个遍的曲灵风,发现师父大概是没受伤的,看来这些血迹都是些倒霉的惹了师父的家伙。
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师父,可是昨晚出了什么事?”
“……无事。”黄药师闭了闭眼,遮住了骇然凶狠的眼神。有胆子动他的人,就要有胆子承担他的报复。
“一些宵小之辈,不堪一击。”
听着黄药师淡淡的口气,曲灵风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往心上去。缺根筋的曲小灵风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日睡过去后,被人扛到青楼溜了一圈,然后自家云淡风轻的师父直接砸场的凶残事实。
二人起身穿衣,曲灵风下楼去要热水。
黄药师系好腰带,跟着下楼。
二人洗漱完,下楼,曲灵风端着餐盘往楼梯走。
黄药师整整袖子,跟着上楼。
二人饭毕,曲灵风拎着钱袋去买干粮。
黄药师放下茶杯,跟着出门。
这下,曲灵风终于可以确定了,今天早晨师父太不对劲,堂堂东邪黄药师,什么时候开始黏着自己跟前跟后了?
不过对于曲灵风来说,师父跟着自己没什么影响,所以即便心里纳闷,他也没说什么,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
曲灵风上辈子漂泊惯了,买干粮什么的完全是驾轻就熟,三两下买好,就开始琢磨买一匹马的事情。
昨天看师父轻功带着自己疲累的模样,曲灵风就起了这个念头。
想他上辈子不是用轻功赶路,就是双腿残废寸步难行,堂堂桃花岛大弟子,两辈子了竟然都不会骑马,说出来免不了让人笑话。幸好此刻他披着个孩子皮,也好厚脸皮和师父蹭一匹马。
于是揣着鼓鼓的钱袋颠颠地往马市走。
也算是赶巧,这个小镇子里面正好有个远近闻名的马市,附近十里八乡不少养马的,养得膘肥体壮就拉出来卖给过路行人。
满怀希望的曲小灵风到了马市一看,大失所望。虽说他不会骑马,可是还是能大概看出马的好坏。一眼望过去,基本上所有的马品相都说不上好,拉个马车慢慢走尚可,要驮着两个人赶路就有些悬。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曲灵风毫无压力地扭头,对上身后亦步亦趋的黄师父。
“师父觉得哪匹马好?”
黄药师闻言挑眉,这一路上看小徒弟迈着双小短腿跟人讨价还价,人就比自己腰高那么一点,也是颇为得趣。他还以为徒弟正嫌自己跟着麻烦,打定主意一路不理会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