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如环一愣,随即感到面前的情境似曾相识。他第一次意识到南门抚会因为他擅作主张而情绪低落,就是在已经发生的过去中,成玦在这个时间点提醒他的。但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读取他人感受的人,他板起脸说:“他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我高兴就可以了。”
“那可是你的爱人。”成玦语气轻快地说,“他能从很大程度上影响你的情绪,这就是爱的作用。”
万如环没有再回话。能够影响他情绪的人很多,当然,在爱分配后,南门抚所带给他的感受变化尤为强烈。除此之外,成玦也无法从中免除,万如环每次看到他时所涌动的胜负欲都不是假的,而那些促使着他渴望战斗的冲动,也是从成玦那里而来。
这些情绪他都已经足足尝了一年,随时间流逝而逐渐稀薄的感知让他少见地感到了困惑。万如环之所以能下定决心两次杀掉南门抚,并不是他心中的爱消失了,而是那股永远驱使着他的情绪,酝酿着酝酿着,就渐渐自己平息了。
第26章 圆(4)
对成玦和南门抚来说,这一年是新的开始。而对万如环来说,这是与那两人共同度过的第二年起始。
三月初是冬春的交接时期,万如环穿着冬季校服,正慢悠悠地往寝室走。早饭结束后,没有课的他送南门抚去了占星学院,然后在那里与他的情敌分别,独自离开了。
万如环一边吹着口哨,手插在口袋里正沿着小路向前走,忽然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跑动下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感到危机,迅速转过身,然后一个人影就直直撞上了他。
那股力量磕得万如环胸口一闷,他连拉带拽把面前的人扯了开来,发现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同学。
万如环皱着眉先开了口:“你好像是个三天赋的?”
那女孩急促地喘着气,一手按在胸口,断断续续地说:“不愧是弱痛觉,我都撞晕了,你什么事都没有。”
万如环不耐烦地揪着女孩的校服后领,让她仰起头来:“有事快说。”
女孩的校服被提起来,领口贴在下巴上,实在有些影响她精致的妆面。但她看起来却没什么不满,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罗妙妙,三天赋领导力、妆容、舞蹈。你猜我为什么来找你?”
万如环松了手,看着整理起自己衣服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
罗妙妙一把抱住万如环的胳膊,在他想抽出去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当然因为你是我的爱人啦!”
万如环一愣,好像一年多来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以他作为爱人的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他偏过头,却只能看到女孩的发顶,于是又提了提胳膊问道:“那你怎么不早点来?”
“人人都知道你跟那个南门抚跟得紧呢。”罗妙妙松开了手,走到和万如环并肩的位置,然后继续说道,“我的朋友们都说,干脆放弃你好了,反正我也有爱我的人嘛。但是两个多月了,我一想起你就又开心又难受,刚才看到你一个人,想也没想就追过来了。”
“那你真该多想想。”万如环不想过多纠缠,转身就继续沿着原本的路迈开了步。
罗妙妙抬高嗓音“哎”了一声,连忙跟在了后面,小跑着追上来:“我可是特意来见你的,我还是三天赋哦,比你爱的南门抚强多了。”
万如环头也没回,只嗤笑一声:“三天赋很强吗?”
“至少比双天赋要强就是啦。”
万如环哼笑一声,脑子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那可不见得,各人天赋不同,即使单天赋也未必不会是强者。”
罗妙妙被反驳回来,一时红了脸,她脚步一停大声说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个南门抚,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替你杀了!”
万如环只觉得她吵吵嚷嚷的,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的时候却突然想,如果这一次南门抚的死亡是由其他人造成的,事情会不会就能够回归正轨了?他看了那女孩几秒,然后笑起来说:“那你就试试看。”
不知罗妙妙对这句话作何理解,但她气势汹汹地像来时一样飞快地跑远了。万如环盯了会她的背影,随即感受到了心烦意乱。
一想到南门抚即将会面临未知的危险,万如环自己先纠结起来。是他暗示了罗妙妙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现在也是他带着侥幸心理,希望出事时成玦能在南门抚身边。
然后万如环又想,要什么成玦,即使只有自己在南门抚身边,也一定会去保护他的。
风平浪静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万如环转眼就把罗妙妙的事抛到了脑后,照例和成玦一起把南门抚看得严严实实。
某天傍晚,南门抚下了最后一节课后,带着他的两个跟班往宿舍走去。就在这个时候,罗妙妙出现了。
或许是由于领导力天赋为基础,再加上罗妙妙本身长相可爱性格娇俏,身边自然地围聚了不少朋友。她倒也没有兴师动众,只带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个还是上一届的一位四天赋。
万如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没等两边说话,就大喇喇地走到了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观战的态势。
罗妙妙被爱人这无形的支持所鼓励,往前一步看向南门抚,尖利的女性嗓音传了过来:“你要是不死,万如环就始终没法脱离争夺链。”
她没有多说,但身旁人无声幻化出的武器已经足够造成压力。南门抚本来还不知道对方拦路的目的,这下再迟钝也明白了。而成玦早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他快速瞥向悠闲看戏的万如环,又把南门抚挡在身后。
两边都没有过多交流,他们看起来有些仓促地开始了这场战斗。万如环本想在面上做出轻松的表情,但当战局开始不久,他就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心焦。
爱人就在面前陷入苦战,唯一在保护他的人却不是自己。这种嫉妒和压抑让他随时都要脱离理智的控制,但他知道这或许是解决莫名其妙陷入循环事件的方法之一,想要确认这一点,就不能轻举妄动。
有四天赋存在的战场,几乎就是一边倒的态势。没有战斗经验的南门抚可以说是相当狼狈地在躲避对他而来的攻击,而他只是一味逃窜,间或用手中的纸牌漫无目的地丢出。但这条小路并不宽阔,南门抚也不想离开成玦太远,狭窄的空间正限制着他的移动。
成玦光是应付四天赋就已经花去全部心神,他面上虽不见窘迫,手上动作倒比以前切磋都要利落许多。
罗妙妙似乎心情不错地旁观着战局,偶尔用自己手中的枪射出子弹,像是追闹一般打向南门抚的脚边。
南门抚的体力很快就要达到极限,他再度回到成玦的身边。身后就是笔直向他冲来的敌人,他再也无路可退。
万如环就在这时感到心脏一阵紧绷,他猛地站起身来,虽然克制着自己没有行动,一双眼却死死看着南门抚。十足的紧张感正笼罩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但在结果揭晓之前,他先看到了数量骤增以某点为中心飞舞起的纸牌,和一扇凝聚成屏障并且干扰了敌人视线的纸牌墙。
在战场上,很多行动都是下意识的,而这些意识,就是无数次战斗中的思考所形成的习惯,这是万如环自己的理论。因此当他看到那些纸牌以他熟悉的方式飞向空中的时候,他已经握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的镰刀冲了出去。
冲向那些纸牌的中心,然后以自己的镰刀作为基点,卷起巨大的漩涡。气流带动了漫天飞散的纸牌,万如环在那中心下意识地看向南门抚。
他不清楚南门抚是怎么用出了他们曾在武赛上准备过的战术,他甚至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他满脑子都在念着,这个战术的下一步就是要南门抚以自身作为干扰,因为抛出全部武器的行为,就没有给他留任何退路。
武赛是虚拟的幻术投影,现在可是真枪实弹地打着,万如环想也不想,立刻往南门抚的身边而去。他或许来得及替南门抚挡下/身后来自四天赋的攻击,但比那更快的是连续不断响起的枪声。
万如环迅速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那并不是罗妙妙在开枪。利落地上膛,然后射出子弹,每一颗都通往四天赋的退路。
罗妙妙正侧卧在地上,头发挡住了脸,万如环并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但他没有考虑那么多,即刻转身向之前追捕南门抚的那个人去了,几下就控制住了他的行动。
四天赋见战局已定,只剩他自己一个毫无胜算,于是马上停了手,一边躲着子弹一边叫道:“哎呀,万如环,快叫你那个情敌停手,不打了不打了。”
真是个没出息的学长。万如环先是不屑地想着,然后还没等他出声,枪声就已经停了。
罗妙妙从地上坐了起来,那把以她的魂力凝造而成的枪,自然而然回到了她的手中。罗妙妙一握住枪,立刻举起瞄准了成玦。
成玦就站在她旁边,脸上带着微笑转过头来,俯视着正对着自己的枪口:“抱歉,我对女士一向很有礼貌,只有这次是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