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寄慈微怔,迷茫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发现,岑家的四个兄弟姐妹,都是Omega?”
何寄慈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如此,但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岑家有一个很奇怪的传统……又或者说,是现象。”何玉姝斟酌着用词:“他们的家族只有Omega。”
何寄慈微妙地感受到了不合理,低下头开始喃喃着分析:“可Omega和Omega之间不能生小孩啊……不对,岑三和阿卯的对象都是Alpha啊?啊,不对不对,他们不是岑家人,但他们的小孩也有可能是Alpha啊……”
何玉姝恨铁不成钢似的,幽幽看了她养出的温室小白花一眼,为他解释:“简单地说,就是岑家的Omega会选择Alpha结合,如果生下的小孩是Omega,就姓岑,带回家里来养。如果不是,这个岑家人之后的血脉就会被当成与家族无关的人。”
何寄慈的脑中渐渐浮现出一棵写满了Omega的关系树,而所有的Alpha和Beta都被打上了叉,大约有点明白母亲所说的“只有Omega”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岑家只有Omega才能留下、继承家族?”何寄慈试探着问。
何玉姝点点头:“但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何寄慈也更关注今晚忽然出现的那张凤凰美人图,期待地看着母亲,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名词:
“凤骨。”
何寄慈愣了片刻,才微微皱眉:“听起来像古代的词……”
何玉姝轻笑,似乎被儿子的纯真稍稍缓解了紧张的心绪:“的确是个古代的词。这是个关于岑家的传说。”
“传说岑家出凤骨,而凤骨匹配的对象即为龙。”何玉姝拉过了何寄慈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慈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文化里,龙与凤是一对,而龙是统治者的标志。根据这个传说,能标记岑氏凤骨的人,就能成为某一个领域的统治者。”
何寄慈觉得何玉姝口中的这个传说渐趋魔幻,偏偏母亲又说得很认真,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愕,只好嘴边抽搐地说:
“这个……也有点,太玄了,吧?”
何玉姝失笑,又深深看了眼前的Omega一眼:“起初,我也是不信的。”
女性Omega的目光看向窗外,渐渐现出几丝如刀的锋利:“什么标记凤骨就能成龙,只有那些最自大无能的Alpha才会沉迷于这样的传说。他们整天幻想着不用努力,只要找到一个Omega,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标记了对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成功。根本是做白日梦!”
何寄慈似乎能够感受到作为Omega在这个城市奋斗了一辈子的母亲的愤怒,忍不住握住了何玉姝的手:“妈妈……”
何玉姝反应过来,稍稍冷静,安抚似的拍拍他掌心:“总之,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想法。但我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人相信这个荒谬的传说。”
何寄慈看着母亲泛起怒意与悲伤的脸,微微睁大了眼。
“那时我刚来平港,岑三还没有当家。我在酒局上就经常能听到那些人聊岑家的凤骨,说的都是极为下作的事。”何玉姝合了合眼,似乎压制着心中的情绪:
“一开始,还只说和岑家的Omega结婚就能一步登天,之后就变成结不成婚,也可以拼着命去要一个标记,到后来,甚至成了只要能睡了岑家凤骨,就能飞黄腾达!”
何寄慈听得有些悚然,无法想象这样的事会出现在战后的新盟,不由缩了缩肩膀:“不会真的有人这么做吧……”
何玉姝摇摇头:“凤骨的传说之所以总能让那些人相信,就是因为岑家的Omega选择的对象,最后都成了这个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代代相护,轻易不会有人敢碰岑家人。但也就因为这个,那些谣言越来越嚣张,岑家人也不胜其烦,直到岑伊的丈夫成了联合政府的首相。”
“岑伊?岑家的大姐?”何寄慈想了想,暗暗惊讶:“我只知道她不在新盟,没想到……”
何玉姝看了何寄慈一眼,有些疲累似的,微微侧过了头:
“那是我记忆中平港这座城市里关于岑家凤骨的传言最凶的一段时间。因为传说中,岑家每代只有一个凤骨。所以所有人都认为,岑伊必定是这一代的凤骨。然而这个假设的前提是,好像他们已经相信,这个荒谬的传说一定是真的。”
“后来岑三当了家,开始……做军火生意。正赶上战后的第一次军火清缴,岑三年纪虽然轻,但做事非常雷厉风行,趁机拿下了新盟的唯一一个军火制造名额。等岑三在平港站稳了脚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夜里割了那些谈论凤骨的人的舌头。”何玉姝眼睫微动,似乎因为想到的血腥而心惊。
“之后凤骨这个词就成了平港的禁忌。”何玉姝长长吐出一口气,扭头看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何寄慈:“所以那副画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了吗?”
何寄慈想到那张图上充满色情意味的裸体美人和美人背上的凤凰,脑中的电路很久才接通,紧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不是我!”何寄慈急忙握住了母亲的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妈!”
何玉姝安抚地按下了何寄慈泛出冷汗的掌心,眼中有多年打拼磨砺出的锋芒:“谁借你的手做出这种事,妈妈不会放过他的。”
何寄慈想到那些被割掉的舌头,心里愈发怕了,忍不住趴到何玉姝肩膀上落泪。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18岁刚刚分化的Omega,何玉姝拍着怀里儿子的背,像安抚童年时尚不知自己会才成为哪一种性别的小孩一样,叫他不要怕。
“妈。”何寄慈啜泣了一会儿,抬头问:“你真的,相信这个传说吗?”
何玉姝的眼睛里映出这座城市冰冷的金属光泽,好像所有人都看到平港夜景的繁华绚烂,流灯水色,却没有人愿意转过头,看向河对面的无光的高楼与工厂。
何寄慈听到何玉姝轻声说了什么。
却淹没在一声悠长的轮船汽笛声里。
岑辛书房的墙上挂了一杆木头做的枪。
看上去有些年头,但雕工并不精致,有明显下手时错了方向的刀痕,让人觉得似乎和这间过于考究昂贵的房间并不相称。
谢争盯着那把木枪,像是看得出神。岑辛坐在他身后,手里端着温热的褐黑药汁,缓缓喝了一口。
“这次的检查结果还好吗?”谢争没有回头,低声问。
岑辛嗯了一声,不知想些什么,看向背对他的年轻男人,轻声问:
“你会怕吗?”
那人没有回答。许久,岑辛听见他似乎笑了。
谢争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让岑辛想到午后岑卯看着楼下花园里的男人时迷恋的目光。
“怕人来抢,还是怕岑卯又离开?”谢争走近岑辛:“好像都不值得我怕,是不是?”
岑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岑辛,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谢争的笑容渐渐褪去:“我并不喜欢你,不是因为十年前的事。而是因为如果我是你,从一开始就不会那样对岑卯。”
岑辛眉梢微颤,半晌,像是笑了似的轻呵一声:“你都知道了。”
“可能会比你知道的多一些。”谢争想了想,说。
“我还知道你自私,多疑,残忍,所有岑家之外的人,对你来说都是敌人。”谢争的手放在岑辛身前的桌上,露出成年男性的筋骨:
“但岑卯已经跟我走了。”
“我不会让你犯过的错误,再次发生在他身上。”
岑辛捏着药碗的手比白瓷还要苍白,关节微微泛起青色。
他想起几天前在这间书房里,他和谢争那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岑辛告诉谢争,只要他来,岑卯就要跟他走。
而谢争好像没有听明白,他只好又说了一次,却看见谢争咀嚼似的,重复岑卯曾经的留言。
“只要我来……”
谢争像是压抑着某些隐秘的情感,又终于释然了,看向岑辛的目光竟然让他觉得心惊。
“所以你们真的以为,我会空手来找他吗?”
岑卯并不知道那个夜晚都发生了什么,而岑辛想,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前,谢争也不会多此一举地让他知道。
岑卯拥有一个年轻的恋人,与他相恋。作为代价,这个人不得不因此而飞速地成长。岑辛看在眼里,觉得难得,却并不羡慕。
然而他必须承认,这个人愿意一无所有地相信岑卯,也值得被岑卯毫无保留地相信。
当下的岑辛胸中揣着一颗来路不明的心脏,这颗心脏延续了他这条被家人所依赖的生命。他忽然觉得,似乎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可以任由这颗心脏自由地跳动下去,像岑卯希望他做到的一样。
“谢九。”岑辛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微微嘶哑:“谢谢你。”
谢争没有回应。
“我不会再干涉阿卯的事了。”岑辛睁开眼,似乎因为年轻男人背后的光而微微眩晕:“如果需要帮忙,就来找我。”
谢争沉默许久,说好。
谢争推门离开后,岑辛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看枪上那把稚拙的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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