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裴冀丁反应过来搭腔道,“白哥身上伤不多,就是累了这会儿睡了,能跑能跳还能做撑杆跳呢。”
“……”白汎锤了裴冀丁一拳头,不敢出声,用口型抗议,“不会说闭嘴!”
裴冀丁圆谎也是一种理直气壮,嘲讽调侃的调子,放在平时听起来有些刺头,但现下却安抚了林语涵。
电话被秦尚接过去,说一会就回去,然后就挂了电话。
白汎松了口气,方才动弹得狠了点,姿势颇为奇特,扭得哪个关节都不舒服,他慢慢挪腾着,找了个安逸的地方,窝着不动了。
“你就这么瞒着,能行吗?人又不是傻子,能猜到个大概吧。”
白汎睁开眼,看他:“能行,眼见为实,我瞒着就相当于加了块遮丑布,聊胜于无。”
“要是我这模样真让语涵看见了,那她得哭,我也得哭,两人流出来一条河,没必要。”
小沙发承受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往下陷,坐在上面的人一脸青乌,笑得得意又温暖。
“小孩儿不懂,这叫大人的恋爱观。”
秦尚回来的时候提了一碗粥,几份菜。
打进了秦尚的门,裴冀丁就没在外面吃过饭,实在是煎炒烹炸秦尚这样样都有,家常的,饭店里重油重辣的,没一个能难得住他。
这几盒透明塑料盒装的饭,看起来和烧烤店里的实在相差甚远。
而病号白汎就更惨,一碗大米粥,秦尚从冰箱里找出来腐乳和咸菜,让他凑合了一顿午饭。
白汎在这赖到了伤好,秦尚把他手机带了回来,这些天他身上缠着绷带,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裴冀丁听他一会毕恭毕敬,一会骂街喊娘,觉得这人有点精神分裂。
后来卑躬屈膝的少了,大多都成了发泄的浑话,听起来像是少了五十斤重的负担,人都要飘起来。
只是这期间,那个柔弱的女声再也没有出现。
那句“大人的恋爱”像跟丰满的羽毛,在裴冀丁心里不轻不重地扎了根,随时随地就挠一下。
那种全然的关心,让身体里住进另一个人并得到回应的感觉太奇妙,奇妙到白汎只是露出一个角,就让裴冀丁闻到了甜美的味道。
裴冀丁想着秦尚,不知道他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这想法就像脱缰的野马,连带起脑内无数的臆想,想秦尚的关心,秦尚的成熟,秦尚的持家。
那个幻想中的对象几乎成了最幸福的人,能获得一个人的真心,实在是人生之幸。
裴冀丁想着,觉出了一点点的嫉妒,思想瞬间被截断。
他心如擂鼓,如同吊起了一块石头,要缓好半天,才能承受得起这种重量。
好像不太妙。
裴冀丁悬崖勒马,把这块吊起来的石头藏在了心底。
白汎就像起死回生的枯枝,春天到来,水肥充足,就摇着枝开花,慢慢健壮起来。
起先那些客客气气的电话裴冀丁听着就压抑,外面说话声一响,他就变得沉默,像是在对待什么狡猾的敌人。
等骂声多了的时候,白汎也有空在沙发躺着,打趣裴冀丁,说以前我来的时候,那客房都是我的!
裴冀丁看他生机勃勃,性致高昂,跟个十八的毛头小子一样,心里也轻松。
他靠在客房门上,姿态优雅。
“怎么,想爬我床?”
白汎翻了个白眼,送他一句。
“滚!”
第42章
白汎从初五养伤养到了二月初,正式成了一位无业游民。
为庆祝兄弟逃脱魔爪,重新做人,秦尚在烧烤店摆了一桌。
憋了半个月没动荤腥,大老爷们早就耐不住馋,烧烤啤酒,鸡鸭鱼羊,一样不少。
春节过了,店里生意红火起来,聚餐又推到了半夜。
劫后余生的人容易放纵,说的就是白汎,没沾酒,辣子,油的嗓子一朝获得解放,半点不收敛,秦尚也由着他,权当让他发泄。
心情畅快,喝酒喝得也豪爽。
白汎和裴冀丁碰完,去敬秦尚,敬完秦尚又拿着杯子自己猛灌。
小石桌被他拍得“啪啪”作响,像是古代来驿站歇脚的行路客一样,大嚎着要店小二加酒加肉。
“还挺豪放。”
裴冀丁撒着孜然,冲往后厨走要拿菜品的秦尚说。
“拿手机录下来,以后正好威胁你白哥。”
语气正直无比,一点没有干坏事的自觉。
裴冀丁想起来秦尚朋友圈那几条和白汎的合影,的确每一条都是黑历史。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白汎,说:“哎,秦哥这么不要脸,你也没跟他拼命。”
“操,你看看他那体型,你再看看我,我跟他拼命?我命没了他还岿然不动呢。”
白汎醉是醉,人话还是听得懂得。
空了的玻璃酒杯被嗑的直作响,抱怨完了的醉鬼想到了什么事,突然安静下来,转头盯上了裴冀丁。
“……看我干嘛,我又没趁你病,要你命,冤有头债有主,去找秦尚去。”
“看你急的吧。”白汎不屑的“切”了一声,胳膊搭上了裴冀丁的肩膀,“哎,小丁丁啊,你要是拿下了秦哥,我就认你这个嫂子。”
酒气和醉意好似顺着那条胳膊蹭蹭往脑门上蹿,一瞬间炸开了花。
裴冀丁压着心里的慌张,狠狠拍掉了略显油腻的半条胳膊:“叫谁小丁丁,你也太十八禁了。”
“嘿。”白汎身子半倚着他,被他一拍,没了支柱,身子往下倾,花足了劲才停下来。
“说你你还急,你就叫这名,要不然我叫你什么?”
“冀冀?”
白汎咂摸了半晌,自己笑开了:“这名不错。”
“去你的吧!”
虽说不跟酒鬼一般见识,裴冀丁还是没忍住,往白汎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白汎笑了半天,名字的梗才算是过去了。
“哎,嫂子这名号可比我高一辈,你努努力呗!”
“喝醉了找抽呢?”
“嘿,你还不承认。”
醉鬼的手劲大的出奇,动作还敏捷,白汎一探身子抄到了裴冀丁的手机:“看看,就这个屏保,哪有把一大老爷们放屏保天天看着的!”
手机屏亮着,秦尚的英姿在暗色调的图像里尤为出奇,闪烁的好像贴在脸上的星星。
裴冀丁一时间竟然愣了,心底刚被埋起来的石头又跑了出来,坠着他的心,绳子快要磨断。
图里的秦尚很好看,很可靠,像涂了致命的香水。
裴冀丁“哎”了一声,夺过了手机,动作有些迟疑,他掩盖着情绪,说:“你要是暗恋秦尚,就快点趁喝多了表白去。”
“我孩子都幼儿园了,暗恋个屁。”
醉酒的人注意力简直满屋子乱跑,谈起了老婆孩子,白汎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大着舌头叽里咕噜地喊着。
没醉酒的人却一直停留在上个话题,脑子里跟打了麻药一样,僵着不动了。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他却当真了。
好像“嫂子”这词真就一瞬间腰缠万贯,镶上了金银珠宝,闪得他睁不开眼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在捕获他,一直以来蒙着一层纱,他瞧不见,就忽视了。
被白汎一句话挑破了帘子,被吊起的石头要落下,冬眠的种子要破土,要长芽。
他一直认为他之所以这么喜欢贴着秦尚,是因为这人善良,成熟,似乎对生活有着绝对正向的理解。
每一点从秦尚身上散发出来的,都是带着太阳味道的光芒。
他被这样的秦尚所吸引,想介入他的生活,想成为他的朋友,想在他心里占据哪怕一点点的地方。
这种想法被藏在日常的点点滴滴里,自然而本能。
像被打碎了的彩色琉璃,一片一片地嵌在日子里,一一细数下来,才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白汎大喊着“我媳妇好啊,好看,贤惠,跟着我吃了多少苦啊!”。
裴冀丁却想着别的事,敷衍的嗯嗯啊啊着。
两个人一喊一应,驴头不对马嘴。
“行了,知道你嫁的好,嚎什么嚎。”秦尚端着东西出来,被吵得聒噪的耳朵隐隐作疼,用一块烤饼买了白汎的安静。
“被吵吵傻了?发什么呆呢。”
手带起一阵冷空气,还有丝丝缕缕孜然辣椒的香气,呼呼地往裴冀丁脸上扑。
他回过神,从张开的五指缝隙里,看到了模糊的秦尚。
“啊。”
眼睛逐渐调焦,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
像是被打乱了的水面终于平静,映出了岸边最好看的一朵花。
那层被挑破的纱瞬间化成了春水,从裴冀丁的心里往外淌,要溢出来。
当模糊的情绪化为了一个真实存在的,摸得到实体,所有未知,猜测都落了地。
他对秦尚,向来不是同性的欣赏,不是友情的关心。
他的向往,他的好感,他对秦尚子虚乌有的对象的嫉妒,一瞬间找到了归宿。
裴冀丁眨巴了下眼睛,脸上不由自主的发烫,他推开秦尚的手,回道:“就他那点小分贝,不至于。”
“这还小分贝?改明给你录个白哥特色起床铃,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