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悠悠走着,踱步到老小区后面的街道,这路他走了一个月,如今却有点陌生。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酒吧不是个什么好选择,但切切实实是这么些天来他呆的最能应付过来的地方。没有一无所知的不安,所有场景,人群,他都熟悉。
本以为找到了折中点,混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无,结果只是再次证明他以往的生活是真的不可取。
打开手机想给徐丽发条微信,却看见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消息。和章学茂谈解约的时候,他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打电话的是徐丽,小街道信号不好,微信转了半天才蹦出来。
丽姐:裴冀丁你在哪呢!?什么解约,你他妈说什么屁话呢!?赶紧给我回电话!
裴冀丁愣了,左上4G早变了2G,微信上面有个红色的警示框,显示网络未连接,徐丽可能不止发了一条微信,但他收到的就只要那一条了。
如果徐丽不知道解约,那这事就是章学茂自作主张,为了什么?为了躲陆朗?
脑子冷静下来,这事逐渐变得不对劲。章学茂如果这么怕陆朗,这句号能开成吗?那人一看就是老狐狸,真说陆朗能把控住章学茂,裴冀丁还真有点不信。
他慢慢往前走着,思来想去,心里有点不安生,手上编辑了条短信,刚到小区门口,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好久不见啊,裴二少。”
裴冀丁飞快的在收件人列表出来的时候点了第一个,没看是谁,把手机揣起来,吐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好久不见,陆朗。”
其实拔腿就跑是最好的选择,陆朗这人和白汎不同,身上带着暴躁的,出格的气息。徐丽说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那是什么,毒品,军火,还是人命,每一个词想起来就让人牙齿发酸。
他不过一个玩得开的富二代,这些真正越了界的,在灰色地带里蠕动的东西,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了的。
这条后街没什么人烟,是去句号的近路,不临街道,商铺都荒废着,下午两三点可能还有人来遛弯,天一黑,就彻底没了人气,寂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是个绑架杀人的好地方。
裴冀丁的心脏狂跳,他懒了这么些年的心脏从没有这么狂躁。陆朗不是一个人来得,他刚就瞧见了,远处还有一两人站在阴影里,手里看不清拿着什么东西,但总归不是来英雄救美的。
陆朗带来的是未知,对危机的预感让裴冀丁整个人都调动起来,像受惊的野兽。
他浑身冷汗,陆朗却游刃有余,挺欣赏满脸戒备的裴冀丁,打趣:“这么生硬干什么,打架的气势都哪去了,那会怎么不见怕我呢。”
“找我干什么?”裴冀丁看他一眼,没心思跟他斗嘴。
“不干什么,问问裴二少能不能赏脸喝杯酒,交个朋友。你爹我们都熟悉,你一小儿子被这么赶出来,还沦落到句号给徐丽那女人打工,不觉得憋屈吗?就那老小区的房子,亏咱们裴二少也住得下去,看得我都心疼了。咱们是什么人心里都清楚,一晚上的事,玩玩而已,两边都尽兴。你要钱,还是要帮忙我都可以给。怎么样,考虑一下?”
陆朗语气轻浮,每一句搁在裴冀丁耳朵里都让他反胃。
玩玩而已。
这话他听过不少次,从那群狐朋狗友嘴里,从夜店酒吧的各个角落里,从各种生日聚会里,最刺耳的一句,是从陶鸥嘴里。
感情到底是廉价还是高贵,怎么明明是个珍宝的东西,这么多人都不屑一顾,满脑子都是身体怎么缠绵,夜晚怎么暧昧。
那些临时的关系,冲动的行为,脱口而出的爱语,没有任何保障,不需要任何责任,所以肆意而大胆。
这是自由吗,这是开放吗。
裴冀丁想拽着所有人大喊,这他妈不是什么破烂自由,这叫不负责任!
没有负担的感情只能是块快要融化的浮冰,总有一天要融化,碎裂。看着晶莹剔透,其下却没有任何根基。
有人敢把一颗真心放在浮冰上吗?
没有。
所以所有人都一边保护着自己,一边等浮冰融化,好去寻找另一块看起来还结实的浮冰。
不是没有长久的,美满的家庭,只是这些不属于他罢了,摊上了陶鸥和裴文德这种父母,他的家庭必然不会美满。
像秦尚一家的裴冀丁不是没有见过,那么多家庭和谐,事业有成的例子在他面前晃着,瞎子才看不见,只不过都不属于他罢了。
脱了裴家次子的衣裳,忍了这么些天的贫穷和落魄,不是为了重蹈覆辙,变成一个留恋酒吧,为了他陆朗一个忙一把钱就颠颠上赶着献身的破烂玩意。
避之不及的东西,被人拿到面前来大肆夸耀,还一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嘴脸,是个人都不能忍。
裴冀丁深思熟虑,赏了陆朗六个字:“考虑你妈个蛋!”
对一个没权没势的打工的,陆朗觉得自己仁至义尽,给钱钱不要,帮忙不稀罕,一个惨兮兮啥也不会的废柴,竟然还不给玩了?
玩男人,逛夜店,大学不上去飙车。每个事迹看起来都和他陆朗一个德行,谁也不比谁高贵。怎么这会摆出一副清高样,给谁看呢?
“行。”陆朗笑了,“软的不行来硬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呗。要我说你眼光真不咋地,我陆朗好歹来实的,比起章学茂那个心眼黑的好上不知道几倍。你信他不信我,活该被算计,怪不得谁。”
“你什么意思。”
“不急。”陆朗打了个响指,“裴二少年龄小,我今天给你上一课,什么叫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要喝。”
之前躲着的人看见指示聚过来,裴冀丁心里咯噔一下,陆朗一过来他就料到这是章学茂一定有参与,原本想着不过是把他行踪往外报,让陆朗来堵他,卖个人情,没想到连酒都有问题。
“你给我喝了什么?”裴冀丁脸色难看,试图感觉有哪里不对。
“可不是我给你下的药。”陆朗说,“是什么药过会你就知道了。”
第20章
苏春桃这会应该是睡了的,但裴冀丁明天要来,她一孤家寡人心里高兴,憋着气要给整顿满汉全席,好让人来了就不想走了。
从早上忙活到晚上,香菇猪肉的包子,好久没做过的炖猪蹄,还有豆沙馅的酥皮点心,都上了她的菜谱。
食材原料摆了一桌子,一天下来,豆沙炒好了,包子也蒸上了,肘子过了水用香料闷一晚好去腥入味。
窗外头黑了个透,苏春桃还是挺开心,这家里少了秦爸爸,秦尚为了忙烧烤店又出去住,好久没这么有人气了。明明就来一个裴冀丁,她却有种要过年的开心。
桌上手机响了一声,苏春桃去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裴冀丁,这小孩怎么今天改发短信了,她点开信息,顿了半晌。
苏春桃年纪不大,五十多,按她的话来说,正值青春好年华,美丽的晚年生活离她还远着呢。
年轻的秦妈妈一向关心国家大事,吃饭的时候法治新闻一直开着。那些个发短信求助,诈骗的例子没少看。所以这信息刚到手里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裴冀丁不是什么好人。
那条短信满共一个地址,一句救急。前无因后无果,垃圾短信都比这用心的多。
说白了裴冀丁终究不是亲儿子,两边都不越界,裴冀丁来看她,她也愿意给人准备吃准备喝,当个客人热情招待。但一旦遇上事了,对不知根知底的人的怀疑就从心里头冒起来。
这孩子什么意思,是遇上什么事了?还是发错信息了?还是要骗她过去抢劫?或者先卖卖惨,等明天了来借钱?
一个个念头从脑子里滚过去滚回来,苏春桃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抱着花的大小伙子。
看起来有点叛逆,还不适应做看望人的差事,所以有点忐忑。
苏春桃点了转发,给秦尚发过去,又打了个电话。
没有大事急事从来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的苏春桃竟然在大半夜发了条短信还打了个电话这事让秦尚十分惊奇,他接了电话,调侃:“日理万机的苏娘娘想起儿臣了,有事?”
“短信你看了没,这小裴给我的……”苏娘娘没有跟他打趣的心思,前半句焦急,后面有点支支吾吾的没底气。
小裴?谁?裴冀丁?
秦尚把对话页面收起来,点开了那条短信,手机那头苏春桃说:“妈觉得有点古怪,但他这孩子看着不像坏人,万一真遇到点啥呢,你看看,要是骗子就算了,要是有问题…要不你去瞅瞅?”
短信简明扼要,这地方是哪也不说清,救急是救哪的急也不知道,云里雾里一条短信,还发到了苏春桃那,实属诡异。
秦尚想想,回到:“行,我看看,有情况明天跟你说,这点了,赶紧睡去了啊,不然长皱纹。”
“你什么孩子啊!有咒你妈长皱纹的吗!马上去睡了,这事你看着点。”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秦尚办事苏春桃不能再放心,嘴上这么怼秦尚,但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烧烤店还营业着,正是高峰期,秦尚走不开,这短信又不明不白的,不知道裴冀丁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