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黑屏着放在手边,指示灯闪了闪,我点开,是一条垃圾短信,不知道怎么的,点进了微信的朋友圈,我看到了许稚晴发的朋友圈。
尤戚可真是众星捧月啊,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是高人一等的。
他们穿了同色的礼服,郎才女貌。
入镜的还有几个只有侧颜的女生,看得出来也很漂亮,尤戚的成年礼,去的都是非富即贵,门当户对。
我鼓了鼓掌,为表示衷心,我一口气干了两罐饮料,打嗝,“贺喜王爷。”
我哦了声,不对,应该是奴才,贺喜王爷。
也不对,奴才的贺喜,王爷是不屑于收的,而当奴的,也没资格去献上自己卑贱的恭贺。
我有点晕,半躺到地板上,我看见了罐子上的字眼,啤酒。
原来是酒。
我吃零食的时候已经喝了两罐,现在后劲都上来了,直晕乎,我拧了拧身体,躺舒服点。
然后就愣了。
唇角还用力的勾着,直到我再也勾不出,落了下来。
我活了两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自己小声说:“别装了,涂山锦。”
别装了。
你越矩了。
心里有不该有的希望了。
我晕乎乎的,把手举起来,放在心口上,切开,把里面不该有的希望一根根□□,抽丝剥茧,一根也不留。
那东西好像抽不完,我抽了很久,手都累了,终于心里面什么也没了,我做了缝合手术,刚做完,脑子又不安分了。
我翻了身,抬起脸磕头。
它们两个真烦,能切掉就好了。
我怎么了?
我磕累了,趴在地板上继续发愣,好像灵魂已经透明,马上就要散了。
厉尤戚,尤戚。
旧手机的电量很少,没电关机了,地下室里一丝光亮也没了,我安静地趴着,听自己缓慢的心跳声。
两世了,从今年过年到现在,一年又快过去了。
明年高考就结束了。
我在想什么?我很混乱,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断断续续,前世今生,记忆穿插,有些东西快按捺不住,从我明明已经拔干净了的地方蜂拥而出。
我跟尤戚,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有前世的记忆,我们看起来连续了两世,可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不对,不一样。
我手指在蒙尘的地板上画着,闭上了眼。
我好像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地下室还是没光,但有人进来了,他的衣服搭在我身上,手指托着我好像浸湿了,有些沉的眼睫。
“阿锦。”
幻觉。尤戚在t市。
“阿锦,你不是讨厌别人的碰触,你只是拒接接受好意。”
不管是谁,只要是带着好意的,我都龇牙咧嘴,吓走他们。
宁与恶同队,不碰善。
“那年给你一屉笼包的是我,是我救了你,我才是你的恩人。”
尤戚的声线平稳,静静的,掀开了我身上厚重的棺材板。
那棺材盖了三十多年,重的不得了。
偌大的棺材里,蜷缩着一个不见半点光的我。瘦骨嶙峋,草木皆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手镯也碎了,我都烦死了,不想写作话了,一边哭一边码字更新
事这么多,打扰你们
第32章
扶一下32
厉朝二十四年初,我入洛王府的第一个年头。我惹怒了厉尤戚,他罚我不许吃饭,让管家把我关起来。
我被关在了府中养着的一条獒犬的小矮房里。
出来后我没有反常情绪,兴高采烈地跟獒犬做起朋友,回回到饭点就去看望它,喂它吃食,不过显然,比起我手里那些不得味的,还是我的肉更香些。
它比较想吃我。
厉尤戚面色阴沉,“阿锦。”
我恭敬地跪在地上,大腿根疼的慌,那只獒犬今日咬到我了,“王爷。”
厉尤戚看着我渗出血的裤子,“这便是你要的?”
他连说了三个好,起身出去,我一头雾水,继续跪着。
主子没叫起来,奴怎敢动。
等我疼的视线模糊,依旧强撑着不倒,厉尤戚回来了,提着那只死了的獒犬,“我杀了,日后府里再不会有任何一只狗。”
我难以置信,心痛的很,我很喜欢这只獒犬……
还是二十四年,洛王府中美人多,美丽的婢女也多,厉尤戚从不理会这些女人,可也不遣散她们,底下人摸不清王爷的意思,便有几个大胆的婢女起了心思。
想要一跃枝头,麻雀变凤凰。
送进来那几位美人没本事,她们可是想拼一拼爬一回床。
第一个婢女相安无事,虽说也没爬上,但她们胆子已经大了,莺莺燕燕,做起了女主人的姿态,还是个婢女,却这活不干那活也不干。
可怜了我,都成了我的活。
我丝毫不敢有怨言,卖命地干着活。
晚上厉尤戚回来了,还要我去他身边当值,我饿着肚子,鞋子里都是水。
厉尤戚让婢女们退下,眉间积着战场上留下的威严和狠戾,“阿锦,伺候我用膳。”
于是我又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给他布菜,厉尤戚握住我的手腕,“这是怎么了?”
我手指上一个血口子,是下午割草时不小心弄伤的。
我没回话,厉尤戚又问了一遍,我撇了撇嘴,“王爷,我可是下人,要干活的。”
我瞧见厉尤戚咬了咬牙,“我分明没有吩咐你做任何活,是你自己要做,阿锦,你纯心气我。”
我又跪下了,“小人不敢。”
厉尤戚捏着我的脸,面无表情,好一会儿道:“对着我动不动就不敢,对别人就笑的开心。”
我扬起谄媚的笑,“王爷,小人真不敢。”
厉尤戚一脸冷意地把我推开了。
过了几天,给我留剩饭剩菜的婢女被厉尤戚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前一刻我还跟她嬉嬉笑笑,现在去,我只能看见她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我瞪着厉尤戚,气急了,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厉尤戚见我这模样,却愉悦了,摩挲着我的下巴和脖颈,“她把那等东西给你吃,我乱棍打死已是开恩。”
我不看他,皮笑肉不笑,“王爷,我自小吃那等东西长大。”
厉尤戚捏紧了我的下巴,“她是细作,给我下过毒,你敢吃她的东西,现在还为她对我闹脾气?”
“小人自是不敢。”
厉朝二十六年,厉尤烨被废太子一年,皇帝身子越来越差,争储暗流涌动。涂山钰失了宠,且他知道的太多,厉尤烨要杀他。
他逃了出来,找到我,“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我太想活下去了。”
我摸着涂山钰的发顶,他的头发比我柔顺许多,离近了看,皮肤也细腻,即便是逃命,也是漂亮的。
气质脱俗。
一点也没有当年跟在我后面饿的半死不活的小鬼的影子了。
我说:“我怎么救你?”
涂山钰哭了出来,像小时候那样,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叫着我哥哥,“我太想活下去了……”
与那日他用最后的铜钱买了个菜包子一样的情景啊。
我嫌弃地骂他,“哭成什么鬼样子了,没出息。”
接着又笑,逗他,开开心心的,果断接过了他递来的毒药,让他做我,我做他。
然后我就被挑了咽喉,没有毒发身亡,死的丑陋无比。
我陷在久远的回忆中,好像流了很多眼泪,有一双手抱着我,温温热热的,从受伤的额头开始,一点点轻柔耐心的抚慰,他没有不抱起我,他看见我受伤了。
知道地上凉。
只是要我放下全身的尖刺,才抱起细碎的我,一次性,从头到脚拼全实。
现实里尤戚的声音毫无痕迹地融入进去,让我听到他说话,“阿锦,我从未认错过你,只是我不知,你还有个与你容貌相似的弟弟。”
历朝四年,寒冬,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我六天没吃一口东西,躺在街头快要咽气。天渐明时,街头出来了摆摊的人,我闻着那味儿,又精神抖擞,觉得还能活着。
那卖包子的大婶是软心肠,她会在我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喂我吃的。我舔了舔嘴唇。
又冷又饿,意识模糊,只凭着浅浅的呼吸,闻着饭菜的香味,苟延残喘。
忽然不知道是谁,站在了我面前,手里是一屉刚出笼的包子,少年单腿跪在地上,冷着脸往我嘴里硬塞包子。
汁水滚烫,我却咽的大口极了,恨不得把少年的手也咬了吃进肚里。
我吃了两个,不吃了,还是没力气说话,但我眼睛睁得很大,少年把包子往我嘴上按,我死死咬着舌头不张嘴,这要是吃了,涂山钰可就饿死了。
我留给他的干粮昨天应该已经吃完了。
少年也是不嫌弃,直接抠开我的嘴强硬地往里面塞,直把一屉笼包都塞完,他才起身。
我躺在地上,身体僵硬,许久,我仰起脖子,朝少年走的方向看,那里什么也没了。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那是厉尤戚,是十一岁的厉尤戚,那天早晨是他去随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