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闼梭从未想过的问题,为什么这个人要处处针对自己,自己到底得罪他什么了?
男人刹那的茫然令诃偿息气急败坏了起来,嗖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闼梭:“你爱所有人,闼梭,你特么爱所有人,无论是你的同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哪怕是路过你身边的小猫小狗你都爱。你爱的太多太多了——”
诃偿息眼里的闪亮转为驱散不开的失落,随即尾音化为一声叹气,颓唐的站在那里,失魂落魄的喃喃:“对你来说,如果那天牵起你盲杖的人不是我,是我哥,或者换成谁都行,你都会去爱他,我对你来说不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很多漂亮的人、精致的人、完美的人,他们可能比你纯真,甚至比你阳光美好,可我——只有你。”
迟钝如闼梭,也听懂了他的告白,在对方浸染的强烈悲伤言语里,闼梭踉跄了一下,脑子清空了一样什么都想不明白,恍惚很久也没有回过神,扶着桌角才勉强稳住自己身体,不让他倒塌。
“打击有这么大吗?你不是应该很激动吗?被我这么优秀的人爱上,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吧。”诃偿息故作轻松的问道。
颤抖着手,闼梭紧紧握着笔,想在本子上写点什么,可是什么都写不出来,笔头被按得快要折断了,在本子上留下一个黑黑的圆点。他不爱诃偿息,不爱这个滥杀无辜的恶魔,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想到了那天被牵起盲杖时的喜悦?
笔油在纸上洇湿一片,黑成一个不见颜色的洞眼,宛若无止境的黑洞拽着他,闼梭终于写下:我应该恨我自己。写完,立即反应过来,把这张纸撕下来,揉碎了。
站在对面的诃偿息什么都没看到,一脸懵的瞪着他把写完的东西揣进了口袋里,急切问道:“你写了什么?”
闼梭并没有回答他,再次看向诃偿息,满眼都是愤恨,转而重新写下:我一定会把你绳之以法的!不会让你逃脱!这一次诃偿息没有等待他写完,就把本子拽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看过之后不无失望的说道:“只要我不承认,你们就拿我没办法,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这话他说得没错,迄今为止,证据都是诃奈期的,他诃偿息没留下一点证据。
正说着,猫姚拿着可乐走了进来,闼梭看到猫姚手里的可乐,一把抢了过来,打开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往桌子上一拍,这一口喝了几乎一大半,但诃偿息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还是拿起了可乐罐摇了摇,听见里面微弱的水流声,笑了笑:“还给我留个福根。”然后在闼梭喝过的位置,把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
“大司法,他父母来了。”猫姚在闼梭旁边小声说道。
猜到两人说话内容的诃偿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抱着膀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对闼梭说道:“我的小傻子,你认为我爸妈会保我和我哥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我给小可爱们留一道选择题:闼梭爱的人是谁?诃奈期还是诃偿息?
☆、九十四|选择
九十四|选择
“偿息——!”
一声凄厉女声划过司法监的大楼,诃偿息与诃奈期的母亲,这个平日里把自己打扮得如同精致娃娃的漂亮女人,竟然头发没梳,妆也没化,大衣领子都没翻出来,疯疯张张的跑到了审讯室,见到诃偿息,不敢相信的愣在门口,直到小儿子转过脸,看向母亲,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撒娇道:“妈妈,你怎么才来?”
女人这才扑过去,抱住儿子,泣不成声:“是偿息!是你!”
她摸到了儿子手腕上的手铐,激动道:“我儿子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抓他!”
猫姚说道:“他涉嫌连环杀人案,诃医生的罪名都是被他伪造的。”
“不可能!偿息不会杀人!”女人死死抱住儿子,几乎要把诃偿息勒死了,诃偿息不动声色的拉开母亲,温言温语道:“妈,没事,我相信大司法会还我公正的。”言词温和,但对着母亲可是半点温情都没有,他抬头看向了闼梭。
诃偿息的父亲也走了进来,手拍在儿子肩头:“放心吧,祖父这里肯定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诃奈期在司法监的牢房里关了好几天,父母双亲一次都没露过脸,其中对比可想而知,猫姚在一旁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场景,心里暗自怜惜诃医生,弟弟诬陷哥哥,作为父母竟然没有一个在意的,注意力全在小儿子身上。
“我哥呢?他们说那些杀人的事是我做的,我哥是为我背黑锅。”诃偿息委屈巴巴的说道,闼梭见他这样,真心佩服他的好演技。
“放心吧,我们已经请了最顶级的律师团为你们辩护。你祖父是大祭司,全比昆国最有权势的人,他们惹不起的!”母亲安慰着儿子,虽然觉得妻子的说话方式不妥,但作为父亲,他并没有阻拦,全部沉浸在对这个小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
闼梭不再对他们上演的亲情戏码感兴趣,缓缓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这时零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大司法,有一个人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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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办公室大门,坐在转椅里等待他的国主并没有让闼梭太过意外,大祭司的亲孙子犯了连环杀人的命案,这种事,一国之君怎么能袖手旁观?他跪在地上施了大礼。
年轻的君王从椅子里走下来,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蹲下身说道:“大司法,你又瘦了。”
这个又字牵起了闼梭的回忆,让他想起自己曾因为廉安的案子,被国主关在别墅的经历。
“闼梭,那时明知廉安是我的表叔,你是怎么定罪的?”国主没有谈及诃偿息与诃奈期的案子,而是提了另一件。
那时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国主要为了一个皇亲国戚的案子幽+禁自己,明知他不能网开一面,可以撤他的职,换一个听话的大司法上任啊?或者把案子强行交给巡访司查办,越过自己,方法有很多,但国主却选了一条匪夷所思的路径。
杀人偿命,就算是您的亲人也不能幸免,电椅是必须要坐的——闼梭写下这样的话,交给了一旁的流宴黎,流宴黎简单的扫了眼,立即奉给了国主过目。
国主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大司法啊!刚正不阿!公私分明!”
闼梭不明其意,抬头去瞧对方神色,可国主面上无波看不出个究竟,他愈发的困惑,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大祭司孙子的案子,你打算怎么断呢?”
一样——闼梭写完,国主瞧了瞧那铿锵有力的两个字,笑着说道:“看来那三日没白关你。”话题一转说道:“连环杀人犯的祖父恐怕是不能再继任大祭司了吧?”说着流宴黎把一沓资料放在了他面前。
闼梭翻开资料,上面正是失踪女性的案件,其中竟有至温妹妹的,他如梦初醒,原来国主把他关在别墅三天,是为了试探他的,就是为了今天做铺垫。
从始到终自己不过是扳倒大祭司一族的敲门砖罢了。
“你也知道,我继承大统以后有多艰难,前面有大祭司挡着,处处掣肘,你忠臣良将,应该是理解我的吧。”说着,国主手掌重重的按在他肩头,捏了捏。
闼梭低着头闷着声,然后在纸上写着:杀人偿命,我不冤枉好人。
见他写了这个,年轻的国主叹口气:“我现在不知道任用你是对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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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自己是让国主欣慰了,还是失望了?
他仰入椅子里,疲惫排山倒海的席卷上来,他只觉得胳膊腿哪里都酸疼酸疼的,脖子和腹部的伤口也一并的凑热闹,疼得快要麻痹全身。
除了自己的办公室,四下一片漆黑,旋即他挣扎着站起,来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灯火通明,好像整个世界尽收眼底。十年前的他渴望着看见世界,十年后的他已经看见了,还如此的清晰可辨,可他却什么都不想看了,如此的身心俱疲。
一阵敲门声响起,他头也没回,然后门打开,零走了进来,说道:“诃偿息想见一见诃医生。”
兄弟相见,应该是一个感人场面吧,闼梭无奈笑笑,转过身,正要趴在桌子上写点什么,零说道:“诃偿息这边咱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二十四小时之后就要放人。”
落笔的手停下,闼梭使劲握着笔,几乎捏断,终归什么都没写。
“惯羽叔真是诃偿息杀的吗?”零问道。
闼梭点点头,其中的一些作案细节,只有凶手和办案人员才能知道,诃偿息能把案子说得那么详细,又怎么会作假?
“惯羽是我的师父,我初来乍到的时候,就是跟着他的,他是个善良的好人,教了我不少东西。”零说着,所以这么多年,他对闼梭这个冰冷无情的养子很是抗拒。
听到这些,闼梭抬脸看向零,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见他如此,零继续说道:“我以为你是个心冷的人,见到自己养父的头颅还能面不改色,一定冷酷无情,不过细细回想起来,我发现你其实也不是,你只是不愿意示弱而已,也不愿意别人领你的情,把自己的感情深深的藏起来,至温是这样,玉芝奶奶也是这样,宁可别人误解,这样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