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恍惚着,响起了敲门声,他悄悄走过去,站在墙边,向门外望去,小傻子的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孩,看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样貌也算适中,手里抱着一个食盒,娇羞着鼓足勇气喊道:“白哥哥!你在家吗?我是小玉——”
冷哼一声,他心里不屑着——没想到这种人也会有女孩喜欢。径直打开了门,小玉见到诃偿息,吓了一跳,脸红得更是厉害,喏喏道:“你是?”
“我是你白哥哥的朋友,今天来看望他的。”他上下打量女孩,白净的脸,大大的眼睛,这样的女孩在这种穷乡僻壤也算是佳人了,在乡里村寨应是抢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搭错筋看上那个小傻子。
“白哥哥从没有提起过有朋友的事。”女孩不安的抱紧了怀里的食盒:“白哥哥呢?”向里面望了望。
“他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吗?”他那张欺骗性的娃娃脸起了作用,加上柔和软糯的嗓音,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奶气,马上降低了女孩的警戒心。
小玉把食盒推了过来:“我第一次做的饼干,想让他尝一尝——”
低头看着那个封面画着猫咪的食盒,又瞧了瞧少女羞红的脸蛋,目光最终停留在少女那双明亮的双眸上,他突然有了新的主意,嘴角扯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把门敞开,让开身体:“他一会回来,进来坐吧。”
看了下表,时间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走回房车,少年蜷缩在床上,还在睡。他蹲下来,瞧着少年的睡颜,从那片浓密的睫毛开始,一直到那张小巧的唇,上唇轻薄,下唇微厚,无辜的撅着,看对方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无奈,伸手把额前的乱发拨弄开,才发现头发湿了,药开始起效,手背贴在额上,有些热度,少年抱紧了自己,打着冷战,症状是正常的反应。
他翻开少年的掌心,有些乌黑,又拿出一瓶药,注入针管里,给少年打了下去。直到对方身体不抖了,才捏了捏少年的脸蛋,等对方睁开眼,他问道:“饿了吗?”
少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猝不及防的把饼干塞入少年的嘴里:“吃吧。”
饼干很脆,尤其是家里做的那种,不像外面买的入口即化,但是很甜很酥,少年并不知这是谁的手笔,汗湿透了衫衣,有些费力的喘着气,虚弱的问道:“你吃了吗?”
他真的很想给这个小傻子的诡异脑回路,好好开开窍:“还有心情担心我吗?”猛地发现自从他开始不理解这个人的想法之后,那种试图探究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了。
“只要你活着,就会有人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冷冷哼道:“是么,我可能是例外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的脸,看着那如同摆设的眼,一点神采都没有,视线似乎放在了自己身上,事实上,
却不在——
也不知道谁更失望,是看不见的人,还是不被看见的人——
对于这个人来说,那个送饼干的女孩,是有多重要啊!那一点点的善意,比在冰天雪地里见到的一株花草还要珍惜吧,他可以想象到。于是,他笑了,漂亮的卧蚕都挤了出来:“这个世界有人会担心你好不好吗?”
少年郑重的点点头,万分肯定,一丝犹豫都没有:“有的!”
“谁呢?”
“就算是流浪在街边的小猫小狗,也会有人停下来给它们投喂。”
“小傻子,你愿意就这样一直被人同情的活下去吗?”
“这不是我的选择,我没有选择。”少年平静回答,缓缓坐起了身,诃偿息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依旧冰凉,就算给这小傻子打了解药,可寒凉体质是改不掉了,总要落下病根。
摊开手,摸索着指尖的纹理,少年微微蹙眉,应该有什么东西从这个迟钝的脑袋里慢慢行走了,释然一笑:“如果可以选择,我想看看花的颜色,我想见一见早晨的太阳,我想知道每天给我送食物的女孩的——模样。”有什么从少年温柔的脸庞一闪而过,也许是花瓣上的五颜六色,也许是阳光的一缕,或是那个女孩羞赧的红色。不知道这个人心里的花是怎样的娇艳,也不知阳光是怎样的姿色,更不知那女孩在这个小傻子心中是怎么的美丽,他只看见梨涡淡淡浮现,引来少年的甜蜜一笑,是他最初的悸动,那么,一定是天下最美好的了。
把那些统统收纳而入,却听给自己一片迷茫,他站起了身:“好吧,我改变主意了——”拿出麻醉针,推入少年的血管里。
“接下来,你会做一场梦——”
迷迷糊糊间,少年听见耳边响起那个温软的声音,他自己也不知道吧,有一个动听的嗓音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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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少年做完眼+角+膜移植手术,已经是早上五点。一夜未睡,身体乏累得不行,晃了晃膀子,诃偿息缓解一下僵硬的脖子,一个小时的手术,手术并不复杂,也很简单,在器官移植方面算是不起眼的手术,可手术前的排异反应检查,需要花些时间。
手术完毕,把少年抱到床上。麻醉剂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过效,他为少年蒙上纱布,关了灯。坐上驾驶位,拧动钥匙的时候,突然脑子一片澄明。
“我在做什么?”他突然问自己。
这一生,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要把那个小傻子带回家,囚禁起来吗?
当他发现回答不上来自己这个问题时,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就像每天开火车的司机,突然有一天发现火车脱了轨的那种焦虑与心惊,还有茫然无措。但是眼下,他只想,把那个人,关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只给自己瞧着,就是这样。
车启动,上了大路,一路奔跑,速度开在最快,他在五千公里外的仰舞城有一间自己的别墅,选定地点,也不再犹豫。速度实在太快,也是他疲劳驾驶,没看清路况,前车玻璃突然撞上了一只奔跑的麋鹿,砰一声巨响。他本能的猛打方向盘,刹车踩下,由于惯性太大,车直接撞开防护栏,车一头扎入了下面的海里,他并不知道,这个撞击,少年被甩出了车,就躺在路面上。
他随着车直接沉入了海底,伸出手,却只抓得一片水,张开嘴,只有一些泡泡的冒,悄无声息——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他杀过的人,一张张面孔闪回般的路过,父母、哥哥、朋友、亲人、老师、同学、却最终定格在那一张脸上,半长的发落在肩头,精小的五官,一笑会露出虎牙和梨涡,那双眼,虽无色,却有着温度——
然后再也不动了——
一辆巡访车正巧路过。车在少年的旁边停下,下来一个巡访。年龄大约在四十多岁,快步跑到少年面前,抱起他,放入后座。
一路加速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少年醒了过来,医生在检查了他全身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摘开纱布后,对身后的两名巡访说道:“他刚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知道是谁撞了你吗?”
摇了摇头,少年脑子一片混沌,这次车祸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是记忆出现了片段性的遗忘。
年纪稍长的巡访低下身,温和的问少年:“孩子,你的父母呢?”
少年摇了摇头:“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另一个巡访笑了,打趣道:“行了,惯羽,你这是捡了个儿子啊——”
转过脸,少年感到了微弱的光,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来,仿佛听见海浪的声音,卷着泡沫一般的浪花,敲击着岸边,他听见了这些,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到它们——
好似有谁在海底深情的呼唤着自己——
那是一种无声的呜咽——
☆、章三|初遇
章三|初遇
他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牙刷穿透了腹部,伤者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穿着囚服,一支牙刷是怎么穿透了这人的腹部?为什么会被刺?这些都不是他应该关心的,它们需要巡访司那些人来寻找答案了。
巡访司这个办案机构,在比昆国,拿着纳税人的钱,却很少干实事,估计这种事,在他们手里,也会是一桩不了了之的悬案。
门口集结了一群黑西装的人,各个面部表情凝重的,他让助理医生去应付这些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的人,拐过走廊就是他的办公室,在那里,他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当他走到楼梯口时,窗户前站着的一个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人,个子不高,头发侧分向两边梳,一丝不苟的,整洁又利落。一袭黑色西装,一丁点褶皱都没有,瘦削,又有一点点溜肩,之所以会注意到他的溜肩,是因为对方的西装看起来有一点塌,如果不是这唯一的缺陷,这应该是一个笔挺轩昂的男人,尽管个子不占优势。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五官都是精小的,这样的长相一般适用于漂亮的女生,很奇怪的,放在这人身上也不突兀。
视线下落时,他看到了对方嘴里叼着的烟,平时,这种闲事他很少管,可那一刻也不知怎么了,走了过去,说道:“对不起先生,医院不允许吸烟。”他声线特别,二十八岁的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柔和又婉转还带着微微的哑,这样的嗓音没人能拒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