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村子,这点最好,新鲜事少,记忆力都是耐磨的。
白瞎子——
他和白瞎子在一起——
迅速组织联想,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白瞎子呢?”
“十年前失踪了——”
拿出闼梭的照片让他们辨认:“白瞎子和这个人像吗?”
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拿过照片,仔细端详:“和白瞎子很像,不过这年纪有点大啊——”
“哎呦!这都过去十年了,白瞎子也长大了啊!”青年接话道:“很像,就是感觉不太一样——”看来这些人是连电视都不看的,或者是看过电视,也不会相信他们口中的白瞎子会成为现在的大司法。
“你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和白瞎子在一起的?”诃奈期问那青年。
青年想了一会,他身边的小弟抢过话茬,他们俨然把这样的聊天当做了电视专访:“十年前,你俩一起没了影,我们都猜他是不是被你拐卖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诃奈期话中的语病——
“谁会拐卖一个瞎子!”也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笑不出来,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对曾经闼梭的鄙夷,想必那个男人一定在这里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日子。
“要拐也要拐漂亮女娃!那谁家的姑娘不是就丢了吗?”人群中一位大婶说道。
“小玉么——”
“那娃儿丢了,她爹娘哭得眼都肿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讨论起了拐卖人口的事。他没心情听这些废话,一门心思全聚焦在白傻子是闼梭这件事上。
“你找他做什么?你们不是一起走得吗?我还看见你开着那大车,和他一起上了公路——”又有一个年轻人触发了记忆的开关。
拿出诃偿息房车的照片,递给年轻人问道:“是这辆车吗?”
“有点像——我这辈子也没见过那样的大车,后面那么大一个箱子,像是房子一样——”
“白瞎子住哪?”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就是了——”
十年了,再好的房子这么一荒废,也已经饱经风霜,何况是这样一个简陋的房屋。推开大门,吱嘎一声,像是上了岁数的人老化的膝盖,发出缺钙的叫喊。走入院子,一切都蒙着一层灰,轻微洁癖的他,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生怕那灰呛到他。
晾衣绳上还有菌子,早已经风化成干,作为专业的医生,这菌子一看就是有毒的,如果闼梭是白瞎子,那么对一个盲人来说,有毒没毒是看不到的,只要饿不死,估计这人都能尝试一下。走入室内,灶台上竟然还放着一个碗,里面的食物早已看不出原色。嫌弃的撇撇嘴,他想象不到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住人。
闼梭为什么会杀了诃偿息?
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村庄,一个没有生活来源的瞎子,偶遇一个寻求借住的富二代,见财起意?他一点一点的分析着原因,如果肯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温柔,什么温暖,都是表象而已,都是那个男人的伪装,和外表不同,也许闼梭这人心里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也说不定。
越是深想,越觉得闼梭杀死诃偿息的结论成立。
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说服自己,可是这么想的他,还没有注意到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痛,也在渐渐蚕食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这趟短暂的旅行,只是让他在证明电话陌生人的说辞而已。心乱得不行,随手打开了广播,那边传来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本台+独家报道,昨日偶像歌手灼染跳楼自杀——”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串台产生的错觉,又转了别的电台,几家都在报道同一件事,他才意识到这件事不是愚人节的玩笑,而是真的。
电话响起,正是闼梭打来的,他在响铃三声之后才接了起来,尽量平复自己的口吻,让它们听起来正常一些:“喂?”
“医生,能帮我个忙吗?”那边是闼梭浊厚的嗓音,声音背后是一种不堪重负的疲惫。
踏入巡访司的门槛,全司的人一致向闼梭投来目光,很多人主动为他让出一条顺畅的路,诃奈期和司法监的其他组员一起跟在男人的身后,只感到无数只眼睛向他们投注不同的目光,有崇敬,有蔑视,有敌意——
而对这些,闼梭全部视而不见。径直上了二楼,司长办公室的门,敲都不敲的,推门而入,屋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烟厂,呛鼻的烟味直冲脑门。满屋子都是烟头,没个干净落脚点,看来灼染的案子让巡访司也是焦头烂额。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桌子上抬起脸,这张脸诃奈期熟悉,正是那天在海边帮他们捞诃偿息车的司长——闻西行。
“敢不敲门进我办公室的,除了大司法就没有第二个人了——”闻西行嘴里叼着烟,微眯着眼睛瞧向闼梭,这位司长虽不修边幅,但是看面相年纪不太大,三十岁上下。他看了看闼梭背后的诃奈期,只是一扫而过,并没多做其他神情:“大司法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灼染的案子我接手了!”闼梭把一沓资料扔在桌面上,砸起烟灰四下飞舞。
“咳咳!”闻西行挥开那些烟灰,不住的咳嗽着,做做样子的随意翻了翻资料:“大司法,这不合规定吧——你们只负责悬案疑案——”
“这个案子和我现在调查的一起自杀案有关,所以我两案并查,你说符合规定吗?”闼梭毫不退缩,咄咄逼人道:“而且,明星的案子最棘手,无数只眼睛盯着呢,闻司长也是很苦恼吧——”
“喂!闼梭!你非要阴阳怪气的和我这么说话吗?!”闻西行突然站了起来,他比闼梭高出一个头,身高优势并不能让他占得半分便宜,闼梭推推眼镜,往前两步,脊背挺直,眼神坚定,一点退让都不肯:“你向来讨厌麻烦,对媒体避之唯恐不及。我替你接了烫手山芋,你不是应该谢谢我?”
诃奈期听闻西行的语气,看出他俩应该是老相识,而且关系匪浅。
“你为什么老和自杀案纠缠不休?都已经定性是自杀了,还有必要查了吗?”
“自杀也要有个理由吧——我们不能给活人一个交代都没有。”闼梭句句恳切,如果换做以前,诃奈期是相信他真诚的,可放到现在不禁打了几折,怀疑一旦有了,就如同无法歇止的黑洞,一圈一圈的吞咽着人的信任。
被闼梭的执拗打败,闻西行摇摇头:“你啊!还是老样子——灼染的尸体在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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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滚针
章十四|滚针
戴上口罩和手套,尽管闼梭已经在电话里说明了此次求助他的事项,可要他去面对一个冰冷的死人,还是有些抵触,也可能是他治疗了太多活人,对温暖的人体有了熟悉感,在医学院时,他们成天解剖尸体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
闼梭看出他的犹豫,说道:“医生,如果您不喜欢,现在就可以拒绝——”
他看向闼梭:“应该拒绝的人是你吧,你可以在外面等我结果——”灼染是闼梭的师弟,那天听他们聊天也感到他俩上学时应是挚友,面对挚友的尸体,闼梭肯定不能保持冷静。
闼梭摆了摆手,从冷柜里拉出灼染的尸体,面不改色的掀开灼染身上盖着的塑料布。不敢相信,才几天的时间,那个在台上光彩四溢的年轻人,此时竟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灼染脸上的浓妆已经掉了一半,露出他原本清秀的脸蛋,失了水分一样的,躺在这里,泛着青白。
诃奈期拿出手术刀,切开灼染胸腔和腹部,说出死因:“高坠致全身多脏器损伤死亡——”然后分开+灼染的双腿,仔细探查一番后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闼梭,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有性+侵痕迹——”
司法监的几人面面相觑,作为直男,栖北他们对男男之事所知甚少,零作为老手,倒是相对坦然一些,所有人目光一致落在闼梭身上,男人没有躲闪学弟的尸身,也没有丰富的神情,面部只有风平与浪静,与平日见过的受害者尸体并没有什么不同,诃奈期想着——或许,这样的目光算得上是一种真正的专业吧,这样想时不过是种反讽。
“怎么会这样?那么灼染就不是自杀了——”栖北说道。
闼梭突然抽身开门离去。
大卫问道:“猫姚呢?”
“眼睛哭肿了,请假一天——”栖北说道。
“就连粉丝都会因为偶像死了而难过,你看白修罗一点都不受影响,他的血肯定是冷得——”零冷冷道。
“胡说!你怎么就知道他对学弟没有感情呢?”忠实迷弟立即上线为偶像辩解。
零嘲讽一笑:“他是那种就算父亲的头颅摆在面前眼都不眨一下的主!”
大卫气得一巴掌呼过去,零一个矮身,躲了过去,往诃奈期那边靠了靠:“喂!医生在这儿呢!”
诃奈期放下手术刀,解下手套道:“完事了,我一会写个报告给大司法——”说着也走了出去。剩下三人,栖北瞪了眼零:“当着外人面,你说的都是什么啊!不是让人看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