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的道谢——”低下头,小声着。想要挣开,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这个挟制的手。
遇到这种情况,如惊弓之鸟,怕得不行,漆黑的世界,少年看不见对方的脸,不知他是用怎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是鄙夷?是嘲弄?还是嫌弃?
“我只是——”几不可闻的,停下挣扎:“想帮你——”卑微的,像是在哀求着。
嘴角划出一个弧度,他冷冷欣赏着一切,看这个弱小的人所有可怜的想法,都在自己面前一丝+不+挂,其实是快意的。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能伤到这个人,也知道自己该在哪里拿捏分寸,才会让那个尺度既疼又钻心。
这样,比杀死一个穿着吊带白裙的少女,更好玩些——
他开始喜欢上了。
“你知道蝼蚁想要扶起大象,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吗?”他靠过来,在看了那双灰暗的眼之后,在耳边低语道,好似要把自己的话连同着想法一并塞入对方的心里。
少年不再作声,只等着他放了自己,他却越抓越紧。
“对不起,我多管闲事了——”
他毫无预兆的松了手,如同抓住了猎物的狮子,不愿吃得太饱,让猎物自己玩一会。刚一逃离挟制,少年快步跑了,估计心里也没有个方向,跌跌撞撞的,狼狈不堪。瞧着这些,让他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弯着腰,抱着笑疼的肚子,很久没这么开怀笑了。
在他的注目下,少年一路跑回村里,途中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对这个可怜的男孩来说,他如洪水猛兽,很可怕,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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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半天功夫,他就摸清了少年的住处,在村子边最远的一个孤立小房里,破旧的草房,可以想见生活的窘迫,对于这个地理位置,他异常满意。背着他那硕大的背包,缓缓的踩着乡间的泥泞小路,嘴里哼唱着家乡的平谣小调,这首歌很符合现下心境,而且这段正好是歌里的高+潮部分,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激烈热恋。几个顽皮孩童手里攥着鸡蛋从少年的院子里跑出来,与他撞个满怀,引起他的不适。小孩子们却满不在乎,冲他这个怪异的外乡人做个鬼脸跑开了。
在那个涂满了瞎子一类的脏话院墙站定,垫着石头,往院子里张望,见少年摸索着走到鸡窝,在母鸡的肚子下面一无所获后,纳闷着:“今天又没有下蛋吗?”不疑有他,反而对着母鸡打趣道:“圆圆,你这是怎么了?不想工作了吗?”
也不知该笑少年痴傻还是笑愚钝,他看见对方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四下看着,那脑袋转得活,像是这么转着,就能看见了所有。他猜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索性趴在墙头上,瞧对方拿出一本盲文,摸着上面的凸凸凹凹,学着什么。
院子的晾衣绳上挂着很多的蘑菇菌子,真的是以这些为食,他看到几个颜色艳丽的,猜那毒性应是不小,不过也许像这傻子说得,毒性不大,顶多看些光怪陆离的幻象。他不是药剂科的,对这种毒物的性质了解不深。
瞎子的世界有多孤独,以前没兴趣知晓,现在亲眼见了,才明白,那是泛着血丝的恐惧。少年蜷缩在自己的小小空间,这个空间是从大门到卧室的距离,出了这里,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的风险。
少年小心翼翼的合上书,打开半导体,这样的年代还有人在用半导体,他吃惊着。里面传出的歌声,竟是他家乡的那首平谣小调,平谣么,就是没有什么太过刺激的叠起,平铺直叙的曲风,平淡到底,这也是在儿时父母带他回家乡时,听了几次,记住了,也不知为何这种没什么沸点的曲子竟能让自己时常挂在嘴边。少年也是喜欢,把音量放大了些。
在这小破院里瞧了一圈,一个简易鸡窝,葡萄架上挂着绿藤,除了菌子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都洗的发白了,此时少年身上穿着的那件,也是。房子像是纸糊的一样,草屋顶,下雨了怎么办?他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赤贫。不过,虽然处处捉襟见肘,可是不管哪里都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对于轻微洁癖的诃偿息来说,算是唯一所能接受的优点吧。
出现在这里,的确如诃偿息自己所说,是他的结业旅行,到这么一个偏远小地玩乐一番,顺便杀个人解解闷,向来是种消遣。在比昆国,像这种小地方,都属于三不管地带,死个人,巡访的车根本不会开来,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现在正值比昆国内乱不断,外患连年的时代,古舍国的新君刚刚吞掉了高岭国,囚禁了高岭国主,这样的年代,谁会在意一个品行不端的不良少女?谁会在意他人的死活?
视线裹着少年,诃偿息心里想到一百种折磨这个瞎子的办法,却都最终不了了之。少年躺入椅子里,灰暗的眼轻轻合着,手里攥着那本盲文书,安静得倾听着音乐。他怀疑像这种瞎子,能不能听懂歌里的情情+爱+爱,对于这种人来说,爱情是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奢侈。
可是,为什么如此的人,明明看不到未来,现在又过得孤苦,还要活着呢?
或许是那个破旧掉皮的半导体里传出的歌,让他心神摇晃了,说不出个所以然,背包往里面一扔,哐当一声,人也随后跳了进来,把少年吓得惊起,木然寻声去找。
诃偿息一挑眉,大咧咧道:“别怕!是我!”
认出他的声音,少年吓坏了:“你,你怎么到了我家?”
“我无处可去。”他瞪着少年,想到对方也看不见,表情做了也是浪费,收回目光道。
“我们村子里有一个电话亭,你可以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少年在说到爸爸妈妈时,格外的热络。
他掐住少年言语里重点,编了一套让对方无法拒绝的谎话:“爸妈不要我了,我回不了家——”相信这话对少年的来说,能产生一些同病相怜的效果。
果真,单纯的少年上了当,吃惊的:“他们怎么可以!”一般人都会问——为什么他们不要你了?而这个人只会说——他们怎么可以。一点怀疑都没有。于是他再接再厉:“你不愿意收留我吗?”他认为,以少年的性格,是不会拒绝的,这种烂好人,一旦被人需要,就会没有底线的付出。
“你愿意住下来吗?”如他所料,少年是喜悦的,又是那一笑,梨涡弯弯的那种,诃偿息看着,心情也好了大半。
忽然,半导体发出呲呲的噪音,少年赶忙拿起来轻轻拍了拍,这才又恢复正常,有些羞赧的问道:“这个半导体是什么颜色的?”
诃偿息瞥了一眼,那半导体皮磨损的厉害,哪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点粉,这种破烂货是不会入了他的眼的,不耐烦的回道:“粉红色。”本以为这人第一个问题会是自己的名字呢。
“不是蓝色吗?”少年抱着半导体,宝贝一样的,情绪低落了:“我昨日在隔壁大叔家买的,他说是蓝色。我一个男孩子,粉色有些夸张了。”
猜这邻居一定狠狠敲了这小傻子一笔,他嘴巴毒辣道:“这破玩意,至多值个三昂司。”
少年听了,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把半导体关了,放在一边,这才想到什么的问:“你叫什么?”
这一次他撒了谎,张望一周,望见远处的大山,顺嘴胡诌:“山鬼,我叫山鬼。”
没想到这小瞎子虽然迟钝,脑子不灵光,但是有些事还是懂的:“山鬼是神,还是女神,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大概是我爸妈不喜欢我,随口乱起的吧。”
沉默良久,少年对他增添了同情,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我比你要差,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白瞎子,你也这么叫我吧。”像是鼓励他的,还笑了笑。
“白瞎子?”他笑出了鸡叫:“还不如叫你小傻子呢!”
“你喜欢就好,无所谓的。”嘴角弯弯的,带动了梨涡,就像甜蜜的餐桌,为他摆好了甜点水果,默然的盯着那张好看的脸,有一瞬间,失了神——
他也不明原因,就是喜欢对方这份,在凄厉生活中绽放的悲苦花朵,这么一看,不仅不是丑陋的,反而是迷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你是我唯一的幸存者》重新写了~~~~~~~
希望诸位带着三观去看此文~~~~~~~~~~嗯~~~~~~~就是这样~~~~~~
☆、章一|山鬼与小傻子
章一|山鬼与小傻子
“你是不是饿了?”少年探过身子,用手轻轻摸着,一不小心触到了他的眉梢边,他很快皱了眉,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在他眼里傻子一般的人,连连道着歉:“对不起,我碰到了你哪儿?”再也不敢伸手乱摸。
尽管气着,他却没有什么动作,只甩下一句:“眉毛!”把大背包往身后一扔,径直进了屋,不管三七二十一,背包往床上一撇,占了地方。这间小房,尽管小,卫生间、厨房卧室还是一应俱全,并不缺少什么,白色墙面,床就是在地上铺了席子,幸亏南方小镇四季如春,不会太冷,否则以这种住法,早被寒冷冻得失了知觉。一张小矮桌,靠墙放着,他拿脚勾了过来桌子,把猎+枪掏出来放上去,拿出手帕,准备好好擦拭一番,发现上面沾了血渍,厌恶的往垃圾桶里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