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他,托尼·斯塔克,敢指天发誓,他努力地从废墟堆里扒拉被埋住的希德的时候,就和刚知道霍华德去世时的心情没两样!甚至有可能更……
然后希德就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来回报他?
希德不用看托尼的脸色就知道,他哥哥已经濒临暴走边缘。
“我没有。”
他放下酒杯,让自己的双眼对上对方的双眼。“如果你不在意我的死活,你根本就不会生气,对吗?”
托尼只想说这真是废话。有谁能让他在那种时候崩溃得想哭?但当然,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绝不!
希德观察着他的反应,露出来一个清浅的笑容。“所以我并不是在嘲讽你。事实上,我很高兴知道这点——知道你确实在意我。”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托尼确实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希德认真的时候样子很迷人,尤其在说的话也很能烘托气氛的时候。
可是他在这个时候也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这点。所以托尼轻哼了一声,错开视线。
但希德绝不可能放过这个送上门的好机会。他放下酒杯,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托尼侧边。“我只是想要你知道,这种在意并不是单向的。你在那一天是什么心情,我之前已经成倍地体验过了。”
视线再躲开就显得自己心虚了,托尼只能硬着声音回答:“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但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在高声欢呼——
他们之间的在意不是单向的!希德亲口说的!
“当然也不,托尼。”希德放软了声音。“斯塔克的血液里就流动着冒险,那几乎已经成为本能。我不能阻止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也没有那种资格;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已经能够为我自己做的事情承担带来的相应责任。”
这让托尼原本飘上云霄的心又跌落到了谷底,因为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他从来不怀疑希德能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起责任,因为希德甚至帮他把本该是他的责任分担走了。他那些嫌弃希德太多事的恶言恶语也只是他自己为了遮掩事实而故意那么说的,甚至还比不上无心之失!
希德已经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他……托尼苦涩地想,觉得自己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意识都这点。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残酷——意味着有别人占据他原本在希德心里的地位,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取代他——但对他们来说,这几乎是一种必然。就算他再不愿意,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过下去;虽然总是吵吵闹闹,但只有他们两个人。
托尼同时也意识到,就算他保持了对霍华德的承诺——保守希德的身世秘密——也不能阻止离别。希德小时候,他担心对方在知道真相后会想要寻找亲身父母而离开他;但事实上,只要希德想,随时都有各种理由。比如说自己创业,比如说和喜欢的女孩结婚……
而他对此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是希德的哥哥,无法把真正的理由说出口!就算是个陌生人,也比他这个尴尬的身份更好!
“……就是这个?我知道了。”托尼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回答。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腿站起来,自动自发地朝着电梯门走去。
希德敏锐地嗅出了不对劲。托尼的反应太过镇静,镇静到几乎都不像是托尼了。“托尼?托尼?”他站起来,快走几步,抓住了对方的左上臂。
“还有别的事情?”托尼问。他本不想回头,但不回头就显得他像是负气而走,所以还是转回去了一半。但刚接触到希德的眼睛,他又是心尖一跳——
那根本不是弟弟看哥哥的眼神!
不止托尼觉得很难把持住自己,希德也同样。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和平时不太一样——亮出爪子和伪装过度的区别——但他也管不了了——
他十分了解托尼,知道在对方露出面具一样的假表情时,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现在托尼脸上就是那样的表情,他无法穿透那层面具看到对方的内心,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这让他感到焦躁。他是说了一点什么,但托尼肯定联想到了别的方面,否则不该是这种结果!
“有事就说。”托尼觉得真该让那些指责他花花公子的人看看他现在的表现——如果自制力有吉尼斯世界冠军的话,那一定是他——“我听着呢。”
“的确有一件事。”希德深吸气,觉得自己幸好没和贾维斯打那个赌,因为他等不及托尼问就要自己说出来了。“还记得你让我给你换弧反应堆吗?”
托尼迟疑了一下,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唇上的触感,但看希德的反应,难道那是真的、并且对方马上就要告诉他?
他突然心慌起来,自己都不清楚里面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不不,最好还是不要说,因为他必须拒绝,他只能拒绝……
但希德已经说出了口。“在你清醒的前一刻,我亲吻了你。”
托尼微微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正奔向两种极端——一个自己正狂喜乱舞地尖叫,鼓动他亲回去,越热情越好;而另一个自己则冷冷地提醒道,你们完了。
“很好,”托尼冷静地说,“你现在马上就可以实践你刚才说的话了,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起责任什么的。”他撂下这句,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第 11 章
一周后,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
这座实验室始建于二战期间,最初的目的就是曼哈顿计划——也就是核裂变研究。如果这些听起来还很令人迷茫的话,那么,只需要知道轰炸日本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就出自这里,大家马上就会理解它的重要性。
很明显,这种地方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就算冷战结束后实验室的研究重点开始从军事转移到太空探索、医药和超级计算机等方面,也依旧拥有极高的保密级别。他们对外公开的联系方式,甚至只有三个位于圣塔菲的邮箱。
现在,希德就站在这个实验室的再生能源开发部门,听威廉姆斯研究员给他解释新型重水反应堆的工作原理。
“……使用很方便,只需要像发电机一样安装在水库大坝的泄洪通道周边。只要有水从它的金属环中流过,它就能通过聚变轻水为重水而获得能量。除去这些之外,作为副产品,重水还能外售给其他需要核反应堆冷却剂的厂商。”
希德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核聚变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这玩意儿能带来的能量利用增幅有限;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它不仅能避免中间产物或者副产品可能带来的污染,还能创造不低的经济效益。
换句话来说,就是原理不新鲜,但还算有实用性,的确符合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朝着盈利目标发展的倾向。事实上,他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应新接手实验室的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邀请,考察能源项目,确定投资意向。
“能量转化率是多少?”希德随口问道。“和现有核电站相比如何?”
“按照我们的设计,重水反应堆的能量转化率比现有核电站低大约三个百分点。”威廉姆斯这么说的时候有点心虚,“但我们可以在出售重水的利润中找回来……”
希德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三个点,嗯?”他这么说,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这样在实际竞争中就没有任何价格优势了,甚至还更……”
这话无疑是否定,威廉姆斯有些着急。谁都知道斯塔克是土豪;如果有斯塔克工业的注资,意味着所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他知道他的研究大概处于什么水平——可要可不要的那种——所以绝不能平白错过这个机会!
“您这种推断,是建立在竞争同样的水资源的假定上的。”他说,压低了声音:“如果有另外一条流量更大的河,并且别人都不知道……”
希德小幅度地挑了挑眉。因为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特殊性,只能准许他一个人进入保密区域;所以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站在重水反应堆前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并没显出惊讶之类的情绪,“一条大河?别人都不知道?”美国土地上的每一寸资料都已经被记录了吧?
威廉姆斯从这种反问里听到了潜在的合作可能。当然,一条大河可以做很多事情,谁都会感兴趣;他也知道,并且打算利用这点为自己找个最好的买家。
“听着,斯塔克先生,你我都知道这种事能有多少好处。”他凑近希德耳边,“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能给出最高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