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随手多洗一套衣服,可以那些贫苦的学生得到免费的军训服,他是愿意的,反正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七章
沈栖神色淡淡,顶着一头樱桃小丸子的发型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样子,表达了自己愿意洗衣服的想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时间有短暂的凝固。
最后在周景棠一阵低哑的笑声里被打破,他把凳子往后拉了一点方便搭腿,笑着问沈栖:“呦,沈木西这是打算给我洗衣服呢?怎么好意思啊?”
沈栖那一句“不好意思就自己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周景棠已经从善如流地接了下一句:“既然木西坚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下午给你送你那儿去。”
陈浩听出话里的意思了,立刻问:“景哥怎么知道沈栖住哪儿?”
周景棠说:“邻居。”
陈浩睁大了眼睛。周景棠住在政区大楼是一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没想到沈栖居然也住在政区大楼。
那政区大楼岂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他看沈栖吃穿用度都是便宜货,一点儿也不像住在政区大楼的人。许是干部家庭走亲民路线吧。
陈浩在心里已经默认了沈栖也是官二代的想法,决定以后看人下菜的时候多注意一点。
下午放学回家,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提着袋子站在巷子口的周景棠。
“圆了你想给我洗衣服的梦,”周景棠嘴巴上占了便宜,便把衣服递给了沈栖。
沈栖接了袋子便绕过他进了巷子。
周景棠伸出的手僵了一会儿才揣回兜里,转过身看着沈栖走进巷子深处。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他却从心底生出了一种不满的情绪。
“很拽啊,沈木西。”
沈栖住在二楼,衣服需要拿到一楼的空地洗,那里安装了水龙头,也有排水口。
他拿出周景棠的军训服,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可是洗着洗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男生是不是都是这样?
沈栖低头便审视着自己平坦的身体,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女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脱下身上那件灰色的蝴蝶领衬衫,然后告诉所有人自己真正的性别。可是仅仅是那么一瞬间。
妈妈说,她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周景棠的迷彩服被沈栖洗干净拧干水,挂在晾衣绳上十分服帖。
那天晚上,沈栖干了自己人生里第一件出格的事情。
他买了一包烟,是很便宜的那种,点了一支放在鼻尖轻嗅,还没有吸就被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
是女孩。
是男孩。
沈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烟头含进了嘴里,吸到口腔里就已经呛到眼泪都出来了。最后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就这样结束,剩的烟连带着烟盒一起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又想起了沈清竹的话,她只要女儿,不要儿子。
所以,他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夏天天色炎热,周景棠的衣服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便干了,沈栖装在袋子拿去交给了陈浩。
陈浩说:“你们这些有钱人真的是,挥金如土的大把,像你这么节省的,少了。”
“什么?”沈栖没有注意听。
陈浩摆摆手,说不重要。
柳城一中是市重点,向来是最看重成绩的。高一五班只是普通班,期中考试下来之后,算是对所有人的水平有了个大概了解。
第一名的男生是班长莫天,在年级里排前五十。沈栖努力了很久,勉强考到了前二十。
沈栖从小就不是天资聪颖的孩子,小学那会儿的成绩更是差得一塌糊涂,到了初中才稍微好一点。他不是天赋型的学生,每一分都是熬夜拼出来的。
他后面的那位,交了三门的白卷,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二。为什么是第二呢?因为第一的那位弃考了所有科目。
学校宿舍到教学楼中间有片小树林,平日里是周景棠一行人的秘密天地,即使没有写上闲人勿入,大部分学生也不敢进去。
小团体是以周景棠,宁哲,林远为核心的,各自分散开来,又是很多个不良少年,总的规矩就是不学无术,逮谁欺负谁。
少年们总是有无限的精力,学习无趣,便都发泄在了拳头上,偶尔早恋,宣泄一下青春的荷尔蒙。
宁哲大咧咧地躺长椅上,笑着打趣:“呦,我们景哥第二呢?第一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景哥的宝座都敢抢。”
林远白了他一眼,正色道:“鄙人。”
兄弟留级也是一起走。
宁哲做了把嘴巴拉链拉上的动作,没安静几分钟又开口了,“景哥,改天约你们班木西小学妹出来玩呗。”
“沈栖,”周景棠纠正他,“下次叫错乱棍打死。”
宁哲比了一个OK,问:“那人家约得出来吗?”
“不知道,”周景棠说。
“试试呗。”
周景棠没有把约沈栖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以为林远和宁哲就是随口一说,等到九月中的一个周末,林远和宁哲骑着新提的黑金摩托来政区大楼下等他时,他才意识到这两货是认真的。
周景棠从来没有谁和谁不是一个世界这样的观念,他天之骄子,众人从来都捧着哄着,看谁顺眼就和谁做朋友,从来不在乎其他。
而沈栖是个例外。
他又乖又纯,刻板又认真,这样的人应该永远坐在教室里看那些无聊又头疼的书,有一天遇见一个同样认真的人。
周景棠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差,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沈栖不会和这样的自己做朋友。
“景哥,你是谁,周景棠好不好!”宁哲说,“谁会不喜欢周景棠啊?是沈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好不好,只有你看不起他,没有他拒绝你的道理。”
宁哲眼里,先有周景棠后有天,谁拒绝周景棠谁傻狗。
林远也说:“讲真,沈栖如果拿乔,那真的是不识抬举。”
周景棠被两人吵得脑仁疼,却又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他和沈栖,怎么看也该是他说了算。
思及此,周景棠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从阳台看过去,又是沈栖埋头做作业的样子。
跟在后面进来的宁哲和林远看见对面的沈栖都惊呆了,尤其宁哲惊呼了半天,晃着周景棠胳膊说:“景哥,这缘分,这近水楼台,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擦出点火花都不科学!”
周景棠没有想到林远和宁哲会跟进来,他心里滋生出一种细细麻麻不舒服的感觉。
对面的沈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衫,比平时多了一分明朗,他多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魔顿起,不愿意让别人多瞧一眼。
“出去。”
宁哲没听明白,傻问:“什么?”
“我说,你们出去,”周景棠语气平淡,却欲盖弥彰似的,“随便进别人房间,没礼貌。”
宁哲正想说景哥又不是别人,就被林远扯着连衣帽逮了出去。
林远受不了宁哲这没眼力劲儿的样子,扶额叹息。
☆、第八章
身后清净了,周景棠慢慢松懈下来,趴在栏杆下肆无忌惮地打量对面的沈栖。
沈栖早就注意到了对面的动静,只是解一道数学题正到了关键点,便一直没有抬头。
过了几分钟再抬头时,对面的阳台上已经只有周景棠一个人了。
阳台上的少年总是一副戾气很重的样子,活得嚣张又任性,似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沈栖不得不承认,周景棠活成了他心之所向的样子,即使是掸去烟灰的模样,也是他心中少年飞扬的符号。
“沈木西,”他唤了一声,那头置若罔闻,他又强忍着心底的不悦,唤了第二声。
“沈木西,理理我好不好?”
对面的沈栖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看着他,那张脸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要不要跟我们去打电动?”周景棠问出口就后悔了,约什么打电动,女孩子会喜欢打电动吗?
不出所料,沈栖说:“不要。”
“那去唱歌,”周景棠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唱歌好啊,女孩子喜欢,还可以听到沈木西唱歌,简直再好不过了。
“不去,”沈栖说完继续埋头做题。
周景棠又想了想,说:“去书店也行,我正好想买几本书。”
去他妈的买书,周景棠长这么大就没有起过一丝想买书的念头,只是他想,沈栖应该会吃这套。
结果沈栖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不去两个字。
那种无措又窝火的感觉让周景棠冷着脸盯了他好几分钟,最后无处发泄,旁边的君子兰被踹了一脚,连盆带泥的散在那儿。
周景棠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把门砸得震天响,客厅的林远和宁哲吓得肃然站了起来,正对上周景棠那张比锅炭还黑的脸。
“怎么了这是?”
周景棠随手从白玉矮几上抓了钥匙,雷厉风行地就出了门下了楼。
从政区大楼到老巷子没几分钟的路程,没一会儿周景棠就已经站在了巷子里的卷闸门前了。
“小哥找谁呢?”房东太太闲来无事便坐自家门前,看到穿得这般富贵的周景棠,便换上一副好脸色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