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珠穆朗玛”垃圾山清完,圈圈绕绕的蚊香积了一沓,黑白广告宣传页被卢正拿来给住宿客人做填色图卡,还抽了大大小小不少纪念奖,一举多得赢了不少客源,终于扎扎实实过完这半个月。
小白楼前的那条路两旁已经开满了紫丁香,满园子的紫色把卢正砸得昏天黑地才让他想起自己答应顾雨歇的事算是一件件言出必行了。
杂交藤本月季发了芽,被顾雨歇掰掉了多余的芽点,可木兰枝头仍然空空如也,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卢少爷的这个午觉睡得太香,嘴角流下了哈喇子,醒来时发现春来和他头对头一起睡着了。
春天的午后太适合睡觉了,卢正眯着眼朝窗外望去,阳光正好,天蓝似海,楼前的路几乎被紫色花树淹没,团团簇簇成一片延伸至道路尽头,隐约能看到有美术生在路边写生。
卢正伸长胳膊揉了一把春来的脑袋:“起来,哥带你出去玩玩。”
小春来迷迷瞪瞪半闭着眼睛,被卢正一把扛上肩头下了楼。
卢正踩着白色自行车载着春来在紫花成荫的花园大路上吹着口哨翩翩而过,满路都是春来开心的大叫声。
“卢正,快看!”春来站在车后座的踏脚上对卢正锁喉抠肩,拽住他的头发往一边“打着方向”,沿路兴奋地向他介绍道,“那是大丽菊田,还有郁金香,路边的是三色堇和矮牵牛。”
“太!多!了!记不住!”卢正骑着车迎风大喊,一脑袋头发被吹成了风里漂浮的水母。
顾雨歇这时正站在大丽菊花田里拿着花苗培育监控表叮嘱园艺工人:“注意花芽分化期山茶有点落蕾,控一下水,预定的那些盆栽发货前要监控盆土酸性。”随后,他蹲下身,将一块大丽菊的完整块根栽进苗圃里挖好的穴中,他示意工人要将芦头朝上与地面平,壅上细土,“十厘米,嗯,差不多够了。”他耸起肩头擦了擦额角的汗,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浇灌器浇水,“你们之前没种过大丽菊,就按这个方法把客户定的花帮他们栽好,然后……”
顾雨歇的话音渐渐弱了下去,他抬头看到卢正骑自行车载着春来一路从大路飞驰而过,朝小树林奔去,顾雨歇莫名地额角一抽,脱口而出喊道:“卢正你骑慢点!”
卢正单手脱把,远远挥手道:“知道知道,放心!”
“不是!林子里有路可以通到外面,你不要带他骑出花园!卢正!”顾雨歇焦急地大喊。
“老板,孕蕾时侧芽要抹吗?”园艺工人再次叫顾雨歇,“老板?”
“啊?”顾雨歇惴惴不安收回眼神,“哦,要的,抹侧芽留顶芽,苗高差不多15厘米打顶,控制施肥,不要让它徒长,开花前立好支柱。”
“好的。”工人细致记下栽种要点。
顾雨歇又抬头看了一眼,卢正也不知听见了他的话没,歪歪扭扭骑着车早就消失在了路上。
“你们先忙,我去一下。”顾雨歇眉头深锁,丢下园艺工人狂奔出花田,他望向小树林外的方向,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一进小树林,卢正的车便沿着两旁粉色的艾拉绒球往深处骑去,空气里微香浮动,野花丛和绿树荫渐渐淹没他们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卢正发现从进小树林开始春来就坐了下来,抱着他的腰在后座渐渐一声不吭起来。
“春来,怎么不给我介绍了?这花花绿绿的都是什么?”卢正偏头问春来。
春来不说话,软软的脸颊埋在卢正的后腰,抱着他的小手汗津津的。卢正骑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嘀咕道:“怎么了兄弟,刚才还好好的,不想出去玩?”
说话间,卢正骑着车已经一路往小树林外行去,很快便看到了花园后门的指示牌,就在骑出门来到花园外田埂间的那一刻,春来抱紧卢正腰身的手劲忽而紧绷起来,卢正回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倏地捏紧刹车,长腿撑地,把车停了下来。
春来的脸颊上挂满了湿哒哒的水渍,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怎么了春来?!”卢正下车把他抱了下来,着急问道。
小春来呆呆站着,紧皱的小脸上挂满的竟全是泪痕,他浑身开始颤抖,哭着哭着就抽搐了起来。
卢正轻轻抱住了春来低头安抚他,春来渐渐从啜泣到大哭,然后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间放声痛哭起来。
卢正:“……………………”这下真懵了。
春来自打跨出“芸芸”的门,就像从一个极度安全的壳里被硬生生撕皮扯骨拽了出来,而他现在更像一只光溜溜没长毛的雏鸟,站在广阔春天的田野间,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
天太高,路太远,但他只想躲回那个温柔安全的软壳里。
“回……回去好吗,带我回去吧。”春来哭丧着小脸,一噎一噎地朝卢正请求道。
“好好好,回去回去,这就回去。”
卢正一头雾水间听闻这话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踢起车撑脚,转身就想把春来抱上车。
“春来!沈春来!!!”芸芸的后门处传来顾雨歇急怒攻心的喊叫,“卢正你放开,让他回来!”
顾雨歇狂奔了过来,一把抱起春来藏在怀里,瞪了卢正一眼,一句废话没有迅速朝“芸芸”跑了回去。
“罪魁祸首”一脑门的汗,推着车就跟了上去:“不是,我不是要拐带他,我就想骑车带他从后门出来,绕田埂玩一圈再从前门进去,天地良心,我要对他有一点坏心眼不得好死。”
顾雨歇忙着安慰怀里的春来,顾不上卢正的良心自白,他擦了擦春来哭得脏兮兮的脸颊,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是一手的花泥,把小脸擦得更花了。
春来双手双脚熊抱住顾雨歇,脑袋沉沉搁在顾雨歇的肩膀,许是哭得累了,眼皮很快耷拉了下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卢正掏出纸巾,擦了擦春来的脸颊,另一张塞进了顾雨歇的手心里,他轻声对顾雨歇说:“我不是故意的。”
顾雨歇冷着脸一路无言,走到小白楼前,他沉声对卢正道:“你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有我想保护的人,你这段时间在芸芸怎么胡来捣乱我都没赶你走,因为你是芸芸的客人,但是卢正,如果你要伤害到我的人,对不起,芸芸不欢迎你,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说罢,他头也不回抱着春来走回了小白楼。
闹闹腾腾一下午,天边不知不觉已经晕染开弥漫的橘色霞光,卢正坐在春来房门口手掌搓着脸,笔挺的鼻梁到鬓角都映着金灿灿的光,可他表情很丧,脑袋嗡嗡直叫,迷迷糊糊也不知什么时候日头就落了下来。
花园里那些喧嚣的、盛放的、蒸腾的都像是一瞬间就归于了平息。
春来回小白楼后就惊吓过度发了烧,顾雨歇和六爷陪在床前照顾了两天,第三天终于退了烧,吃过晚饭便在房里活蹦乱跳着和顾雨歇讨教还价写作业。
人平静了,天地却迎来了一场蓬勃躁动的春雨。
卢正探头探脑躲在春来房间门口贼兮兮地冲里头瞭望,六爷从身后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小子!”
卢正转头笑笑,悄声问:“好点了吗?”
六爷摇了摇手里的可乐罐:“想喝可乐了都,能不好嘛。”
卢正趁热打铁,继续道:“那他呢,还生气吗?”
六爷鼻子里哼气儿柔声柔气“嗯”了一声,看在卢正这两天都守在门口寝食难安的份上,冲他努努嘴——春来房间外的小客厅里,摆着一块流心小蛋糕,是顾雨歇刚刚做好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拿进春来房里去的。
六爷将可乐扔给卢正:“你进去吧,荣宝斋的荣老定了几盆黄杨巘,要的急,我干活去了。”【1】
卢正端起甜点晃着可乐刚要推门进去,六爷叫住他。
“卢正,”六爷说,“你大概从小就很顺,世家少爷心气儿高,快乐来得容易,就看不到旁边的人在哭。”
“不是,六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春来不能出花园,他……”
六爷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我和小雨都知道,没怪你。进去了别忙着问,总有需要等一等的事,别急着知道答案。”
卢正的表情难得的严肃,他点了点头,六爷便转身扭着腰踏着木楼梯下了楼。
窗外雨声渐浓,天色也暗了下来,花园里到处是雨水打在植物根茎叶上的声音,噼啪作响,却清净无暇。
卢正轻轻推门进去,春来仍旧穿着那件白色小老头衫,正站在床上和顾雨歇对峙,卢正知道那是他最爱的T恤,顾雨歇这两天给他洗得干干净净,趁着春雨前的那两日晒得全是阳光的味道。
顾雨歇指了指地上:“你下来!”
春来撅噘嘴:“我不,你说好我做完作业可以吃蛋糕的!”
顾雨歇:“100道速算错了6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你躲在被窝里偷偷看漫画,知不知道自己身体刚好,今天不许吃蛋糕了。”
二人听到开门声时,同时转了头。
“啊!卢正!”春来蹦下床直接扑了过来,从他手里抢过甜点和可乐,向顾雨歇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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