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哲轻轻地打了个呵欠，摘下眼镜，握拳抵着唇角，微红的眼眶里泛着一层薄薄的生理泪水，长长的睫毛低垂，白皙的肤色在台灯的照射下更显柔和，眼神也显得乖乖的。
没了以往在学生面前的雷厉风行、严肃认真，此刻令整个尖子A班学生闻风丧胆的班主任，其实也就是个好看的邻家大哥哥。
定好了表，杨季哲已经困得不能行，像个乖学生一样，趴在桌上睡了二十分钟，强迫自己醒过来，又写了一份教案，算是彻彻底底熬了个通宵。
第二天，唐乃涵被叫到了办公室。
唐乃涵一颗小心脏悬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最近又犯了什么错，掰着手指，暗悄悄地在心里数了几件，打算先发制人，等一见到老杨，二话不说，就坦诚陈述自己的罪状。
可一进办公室里，望见老杨的那一瞬，唐乃涵整个人噎住了。
这他妈盛世美颜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唐乃涵咽下一口空气：“杨老师，您、您的眼圈怎么了？”
“没怎么。”老杨冷冰冰地回答，“失眠。”
唐乃涵一脸的不可置信：“您该不会是白天教学，趁着半夜，偷偷打游戏吧？有没有兴趣跟我组个队？我不坑！”
老杨冷冰冰的眼神就像带着几万伏的电流。
唐乃涵配合地打了个哆嗦：“老师，我错了。”
老杨话归正题：“你最近进步很快。”
唐乃涵自谦了一下：“都是杨老师教导有方。”
“是我的功劳？”老杨毫不客气地揭穿，“我看你数学也就一般般啊，平均分够到了吗？”
唐乃涵咬牙切齿：“……您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好吗？”
老杨冷笑道：“对你，还留什么情面，有本事你再去给我写个生理痛的请假条来。”
“咳咔……”
唐乃涵掐着嗓子咳嗽。
老杨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水：“别装林黛玉了，这次我找你来，是想要问一问你的学习侧重点。”
唐乃涵一脸懵逼：“啥？”
老杨把这一次的成绩单和上一次的成绩单摆放在一起：“准确来说，你的物理成绩和化学成绩比起上一次，都下降了，原因在于，拓展类的题型没有拿到分数。”
“依照你的程度，多努力一下，完全可以将这些难题拿下，为什么会失分？你又是怎么想的？”
唐乃涵无力辩驳，有点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对不起，杨老师，我最近没有好好复习物理和化学。”
老杨眼神如刀：“那你干什么去了？”
唐乃涵供认不讳：“恶补政史地。”
老杨一怔，抬头打量了唐乃涵一眼：“坐下来，说一说你的理由。”
唐乃涵受宠若惊地望着自己身后的那个凳子：“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
老杨看上去有点不耐烦：“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
唐乃涵只好恭敬不如从命：“那好吧。”
“说吧。”
唐乃涵犹豫了片刻，奶白的小脸绷着，一脸认真地询问道：“杨老师，您觉得，我适合报文科吗？”
“文科？”老杨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低下头，缓缓地瞥了唐乃涵一眼，“我以为，你会想报理科。”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唐乃涵笑了笑，眼神里终归是带了点这个年纪学生独有的光亮，“您觉得，我可以不？”
唐乃涵面容平静，看上去不急不躁，轻描淡写，但其实心里已经紧张得拧成一股麻绳了。
杨季哲眉头紧锁，一只手轻轻按住额角，像是在思索，没有吭声。
唐乃涵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老杨肯定是不赞同。
他最怕来自班主任的否定。
尤其是老杨的否定。
文昌中学的全体师生都知道，老杨这人脾气不大好，一向喜欢挖苦讽刺人，说不定一会儿一张嘴，就妙语连珠，机关枪似的，怼天怼地怼空气。
“唐乃涵，你有没有搞错，你政史地那一点可怜巴巴的成绩，居然想报文科班？”
“你做梦呢？”
“梦游呢？”
“癔症了？”
“就你？”
“死了这条心吧！”
苍了天了。
唐乃涵悔青了肠子，干嘛非要犯贱，询问杨季哲的意见呢？
拜托拜托，老杨你心里有火可以冲着我撒，但别在这件事上讽刺得太厉害。
劳资刚刚下定的决心，就他妈这么一簇簇小火苗，拜托不要被老杨你这瓶零下886摄氏度的凉白开浇灭啊。
唐乃涵有点耐不住性子：“其实，我刚刚就是随便跟您说说，没想真报文……”
“你要是想报文科班，当然可以。”老杨冷冰冰的嗓音在唐乃涵此刻听来，恍如天籁，“在学习的时候，也可以稍加偏重，但要注意分寸，一定不要在生物课上看地理图册。”
唐乃涵呆愣了好久，咀嚼着杨季哲的意思：“真的？”
杨季哲漫不经心地瞟了唐乃涵一眼，无时无刻不在补刀：“反正你几门课程里，除了数学成绩最磕碜人，剩下的几门成绩基本持平，也不算偏科，报文科，也没什么不行。”
唐乃涵心里涌上一股热流，想起自己的数学成绩，忍不住愧疚：“我数学成绩那么差，您是不是生气了？”
杨季哲冷笑一声：“跟你生气，你当我是猫子，有九条命够折腾？”
杨季哲这人，说话的时候，字字带刺，但相处的久了才发现，他除了毒舌了点，还真没什么恶意。
唐乃涵嘿嘿一笑。
杨季哲指尖扣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唐乃涵，报文或者报理，事关你以后的就业发展方向，乃至前程。”
“自己做出决定，固然挺好，也可以咨询一下家里的哥哥姐姐，参考一下旁人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优势、方法、以及兴趣。”
哥哥姐姐是不可能了。
幸好有小哥哥给他出谋划策。
唐乃涵暗搓搓想，等报了文科，他还可以和自家小哥哥学习一模一样的课程。
唐乃涵礼貌地点点头：“老师的建议我记住了，我非常感兴趣。”
“那就好。”老杨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我只是担心，你如果选择了自己并不擅长、并不喜欢的路线，以后的学习过程就会变得比较痛苦。”
唐乃涵笑着摇头：“我不怕痛苦。”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路走来，孤身一人，无人相伴。
有了小哥哥陪着，未来的路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唐乃涵，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杨季哲一字一字道，“我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保姆，我不管你怕不怕痛苦，只要你记住，即使再痛苦，也终究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唐乃涵收敛了笑容，点点头：“是。”
杨季哲接着说：“前路那么长，遇到荆棘，遇到坎坷，不能止步不前，哭着跪着，你也要走完全程。”
唐乃涵再次点头：“是，杨老师。”
杨季哲避开唐乃涵的目光：“当然，如果摔得疼狠了，觉得自己爬不起来了，也可以选择到我这儿来，喝几口毒鸡汤。”
唐乃涵眸光一颤，心里既感动又庆幸，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杨老师……”
杨季哲打断了唐乃涵的话：“对了，一周后是K市联考，你去试试，磨磨笔。”
“是。”意识到不对劲，唐乃涵打了一个激灵，赶紧道，“可是，K市联考不是规定一个班只能去一个学生？”
杨季哲冷漠道：“我多要了一个名额，不行吗？”
唐乃涵双眼睁大：“要一个名额，这么轻易吗？”
杨季哲一脸嫌弃：“你不想去？”
唐乃涵趴到桌子上，两只小爪子扒着杨季哲的西装袖口，两眼放光：“我想！”
做梦都想！
杨季哲不动声色地把自含#哥#兒#整#理#己的袖口从唐乃涵的魔爪里抽出来：“那就好好地备考，拿出最好的水平，让大家瞧一瞧。”
唐乃涵眼眶一烫，没出息地差点哭出来：“谢谢杨老师！”
“那老师祝你，下笔如有神。”杨季哲淡淡一笑，“回去上课吧。”
唐乃涵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椅子摆好，放回原处，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过头，软绵绵地喊了一声：“杨老师。”
杨季哲疑惑地抬起头：“干嘛？”
“今天的您特别特别慈祥！我爱死了！”
唐乃涵转身就跑。
杨季哲一脸懵逼。
————
[注释]：
拼命三郎：《水浒传》中梁山好汉石秀的绰号，后用来比喻打仗勇敢不怕死或干事竭尽全力的人。
Chapter 48 保护我方老腰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唐乃涵一如既往地第一个飞奔到车棚。
右手刚一碰上车把，没来得及翻上车座。
“咻——！”
一丝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袭来！
耳朵尖一颤，唐乃涵浅琥珀色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别了一下脸，抬手就抓。
手心里倏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唐乃涵轻轻皱了一下眉，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