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至少有三分钟，唐乃涵仍然不敢看时顾由，脸上泛着羞耻又丢面子的异红，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极轻：“……你别多想，他胡说的。”
王嘉大声反驳：“我没胡说！你拒绝我的时候亲口和我说的！”
“………………”唐乃涵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唇角，声音由低弱转高亢，激动到了极点，“是，你没胡说，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只爱我小哥哥，所以你现在给我滚！！”
唐乃涵一贯是温柔好性的，王嘉却有点被他现在极其阴沉的脸色吓到了，不敢给自己辩解一个字，目光一瞟时顾由，临死了也想再拉一个垫背，“那、那你老板是不是也要一起滚？？”
“你、让、他、滚？”唐乃涵冷着脸，扳过王嘉的肩膀，一根根修长好看的手指抠到王嘉肉里，用力到发白，疼得王嘉尖叫一声，甚至怀疑唐乃涵下一刻会不会把他的肩膀骨头给掰碎。
“大涵涵！疼！！”王嘉哀嚎。
唐乃涵看了王嘉一眼，松开了手，改成提他衣领子的动作，拎着他往时顾由面前杵了杵，一字一字地吐得极慢，冷道：“看清楚了，他就是我小哥哥，唯一的小哥哥，全世界对我最好的小哥哥。”
王嘉挣扎的动作一僵。
“我、爱、死、他、了。”唐乃涵死死地盯着王嘉，面无表情地把他往外一甩，推倒在地上。
王嘉摔得不轻，狼狈地趴在地面上，半天没有爬起来，缓缓跌坐，倚靠着柱子，不可置信地仰起头看了唐乃涵和时顾由一眼，喉咙里痉挛了一下，想要开口说话。
“闭嘴！”唐乃涵眼神发狠。
现在这个局面，唐乃涵一秒钟都不想再维持，好脾气完全被磨没了，“王嘉，我早先就说过，和我谈是不可能的，至于这个朋友，你要是还想交下去，现在给我滚！”
王嘉就像被一股猛力掐住了脖子，最终没有说一个字，狼狈地收拾了耳机和挎包离开了。
走廊里一下子空荡荡的。
只余下唐乃涵和时顾由，谁也不敢看谁。
尴尬得让人发疯。
唐乃涵干咳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脸，转身就要走。
时顾由突然转身，一手捂住腹部，疾步追上，抓住唐乃涵的手腕往墙壁上一按。
“你……”唐乃涵吃痛地哼了一声，一句话说不完整，望见时顾由的一刹那，眼眶滚烫了起来，咬住了颤栗的唇瓣。
时顾由一手掣肘着唐乃涵，一手捧着他巴掌大的奶白小脸，低下头去，冰凉的唇狠狠压住唐乃涵咬出了一点点齿印的唇，厮磨吮吸，一顿猛吻。
唐乃涵一颗心在颤抖，身躯也在颤抖。
但怎么办？
他一点也不排斥时顾由的冒犯，甚至本能地契合时顾由的动作。
他想要奋力亲吻时顾由，想要勾住时顾由的脖颈，喘息迎合。
毕竟他们两个，曾经那么要好，一起写作业，一起打游戏，睡在一张床上，手拉着手走过深夜霓虹灯光线弥漫的幽深长街。
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不可描述的地步？
是恋人吗？
不是。
是仇人吗？
不是。
是陌路人吗？
开个屁的玩笑。
唐乃涵心里真的很难受，越想越难受，吻着吻着就哭了，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时顾由感受到了唐乃涵的异样，缓缓地放开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唐乃涵的碎发，低头亲吻他脸颊已经冷却的泪痕，声音沙哑，夹杂着没有散尽的情欲：“宝贝儿，我弄疼你了？”
唐乃涵极轻地摇了摇头，吸了吸红红的鼻子，鼻音很重，带着委屈的哭腔：“……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反正老底已经被揭穿了个透，薄情寡义的桥段演不下去了，唐乃涵终于不再故作姿态，不再躲避畏缩，仰头注视着时顾由，语气尽可能平静。
“我不怕你笑话，也不怕任何人笑话，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你，我在感情上一片空白，每当有人问起我的过去，我都会搪塞过去。”
“至于怎么搪塞，你刚刚也听了人家揭我老底来着……”唐乃涵擦了擦眼泪，自嘲地笑，“很可笑吧，我一直在撒谎，逢人就说……我有男朋友，是我小哥哥，他很爱我很爱我，不会辜负我，不会抛弃我，不会让我……难堪……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
说着说着，眼前一片模糊的潮意，手背胡乱擦了擦，怎么都擦不干净，索性蹲了下来，捂着脸，肩头微微耸动，泣不成声。
“现在……直到现在……小哥哥依然很优秀，甚至比以前更优秀……可是他变了……他不喜欢我了……五年前他抛弃了我……现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也会让我难堪……”
“……对不起。”时顾由声音极低，听起来有点发颤，唐乃涵吸着鼻子抬头看的时候，看见他一手捂着腹部刀口，一手撑着护栏，艰难地蹲下身。
“你伤口……”唐乃涵抽泣着，刚想要阻止，就被时顾由一把拥抱在温暖的怀抱里，低沉的声音仿佛震动胸腔的每一根肋骨，隔着一层实实在在的血肉，传入耳朵，“宝贝儿……对不起，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不起你……我知道是我让你受尽了委屈，我知道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
“宝贝儿，在F国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但无论过程有多坎坷，你都要记得，我喜欢你，从高一，到现在，整整八年了，纵然天翻地覆，我爱你这件事，从没有变过。”
唐乃涵听着自己最梦寐以求的情话，眼神却是空的，失神地望着时顾由：“你真的、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真的喜欢。”时顾由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回答得干脆利落，字尾带着点颤音。
唐乃涵察觉到，小哥哥慌了。
从容面对4500名大学生做演讲的海归大企业家，现在慌了。
唐乃涵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他盯着时顾由的眼睛，缓缓地问：“什么样的喜欢？”
时顾由犹豫了一秒钟，把话语权交给唐乃涵，给了他最充分的尊重：“你希望是什么样的喜欢？”
唐乃涵极轻地笑：“小哥哥，不介意的话，我拿自己举个例子。”
“打一开始我喜欢上你，你就成了最有恃无恐的那一个，仗着我喜欢你。”
“没错，我就是喜欢你，所以你想怎么样、想做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但我也没有原罪，毕竟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不要命……”
“你呢？小哥哥，你做不到吧。”
时顾由反问他：“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唐乃涵没想到隐忍不发到最后，积压在心里太多年那个最崩溃的点终于来了：“好……那好，我问你，那年冬天你为什么不回国？？”
“……”时顾由心里一空，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时总何等人物，也会有词穷的时候。”唐乃涵眼睛里泪光一颤，如果说他本身心里还抱着一点点希望的话，现在只剩下了失望，哽咽难言，“你究竟、是不是有苦衷？”
“有的话，你告诉我啊……”
“小哥哥，有什么话是连我也不能说的？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不会不体谅你……”
唐乃涵一心委屈，却忘了，五年前，在病房里，时顾由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
直到三分钟过去，唐乃涵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希冀，时顾由却只是沉默。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唐乃涵仍然不敢相信时顾由当年真的抛弃了他。
他喵的，解释啊。
他已经留了余地，真有苦衷的话，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啊，这种时候，哪怕骗他一句也好。
反正他本来就傻，多哄哄，说不定就服帖了，妥协了，装疯卖傻，乖乖被带走了。
可是时顾由一直沉默。
渐渐的，唐乃涵眼里的期冀灭了，黯淡无光，一颗滚烫的心冷透了，像石头一样坚硬，“……我明白了……但是时先生拿公司事务繁重来搪塞，不觉得把戏太拙劣了？”
“……宝贝儿。”也许是术后久蹲的滋味并不好受，时顾由额头上沁了一层冷汗，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唐乃涵的手，苍白的唇微微抿起，“我没有……”
“别说什么没用的！”唐乃涵狠下心挥开了时顾由的手，差点把他推倒，“你就是不那么喜欢我了！”
“其实我知道，感情不一定就是对等的，我爱你，可以不求你做出回应，可你一开始对我那么好，已经给了我一种你很爱我的错觉。”
“分手不可怕，分手了还不明所以，每天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才最可怕！”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整整五年都不能原谅的事，我一直以为你很宠我，才敢胡作非为。”
“我承认自己会偶尔任性，但也没有太过分吧？没有触碰到你的底线吧？你为什么说分手就分手，连声招呼都不打，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很离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