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太子心中一动,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当真?”
白苏知道自己已经勾起昭和太子的兴趣,但初次见面若是表现得太过热络,反而会引来怀疑,便注视着昭和太子的双眸,高深莫测地笑道:“一个月后,你可能会多个长辈。”
他说完这句话,摆摆手直接跑开了,昭和太子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唰得一下将折扇合拢在掌心,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在暗夜之中显出几分飘渺之意。
“先知吗?还真是令人期待……”
一口气跑出去好远,白苏停在街口,倚着柳树大口喘息,缓了片刻,试探着喊道:“剑舞,剑舞,剑……擦!”
一抹形似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幽幽地问道:“你和他说了些什么?”方才昭和太子将人带走,剑舞远远地缀在后面,担心暴露自己的踪迹,一直不曾靠近,是以根本没有听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
白苏半真半假地忽悠她:“自然是跟他谈天说地花前月下啊。”
剑舞目光锐利地盯着白苏,冷声警告道:“记住你的身份,不要玩弄花招,否则主上随时有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苏撇撇嘴,抱怨道:“一会让我想办法取信于昭和太子,一会又害怕我和他亲近,你们可真难伺候。”
剑舞把白苏胖揍一顿。
冷香楼。
陶妈妈叉着腰,一路骂骂咧咧没个消停,气冲冲地踢开了房门,当先走了进去。
身穿灰蓝色廉价短打的中年男人跟在她身后,畏畏缩缩地走了进去,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踉跄,围观群众见状不由投去一抹同情的眼神,暗道何三今晚要倒霉了,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结果被人砸了场子,柳姐姐又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断大吵大闹,陶妈妈能不发火吗?唉,也怪何三命不好,谁让那个白衣小公子是他伺候的呢,自然是要受些牵连的。
密闭的房间内。
刚才还猥琐懦弱的龟公像是突然变了个人,眼神再无一丝卑微感,他挺直腰板,身子像破土而出的竹子般瞬间拔高,将单薄的衣服撑起,居高临下地看着陶妈妈,不满道:“这就是你策划了三年多的结果?呵,倒真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陶妈妈跪倒在地,满脸惶恐不安,“主上息怒,轻烟素来听话懂事,在媚术和下毒方面天赋极高,一直是暗部中的翘楚,属下苦心教导她多年,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谁知道她会在关键时刻出乱子,导致功败垂成。”
“好了,我没有时间听你解释。”男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将柳轻烟三字放在嘴里咀嚼一番,暗自思忖道究竟是她在装疯卖傻,还是有人易容顶替呢。
这出戏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陶妈妈察言观色小心应答:“属下已经命人将柳轻烟关了起来,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
“还是小心点吧,再过一个月就是元德帝的寿诞了,千万被再出什么岔子。”男人淡淡提醒道。
“主上放心,属下有的是法子治好柳轻烟的失心疯。”陶妈妈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细长的眉眼微微一颤,宛如锋利的刀片,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第81章 乱世传说(八)
昭和太子除去常服,换上一袭赤色九章纹冕服,衣裳之下衬以白色中衣,束宽边玄色绣吉祥云纹的腰带,头戴冕冠,足踏望仙鞋,肃容敛色,气势威严。
转眸看向自己寡言少语的太子妃,见对方一袭丁香色广袖流仙裙,青丝及腰,玉带绕臂,明眸善睐,皓齿凤眸,盈盈一笑,倾国倾城,心底蓦然划过一抹惊艳,这样的姿容几乎可以让任何男人倾倒在地。
可惜,也只是几乎而已……
昭和太子见他淡扫蛾眉,素衣浅衫,眸色不由一变,捡起一枚和田玉的芙蓉步摇,上前一步扶着对方柔顺的秀发,轻轻簪在发髻之中,“今儿是父皇寿诞,太过素净总归是不好。”
对方身材修长,仿若玉树临风,双臂伸展间便如将白苏纳入怀里一般,他微抬头,只看到昭和太子修长光洁的颈部,以及一抹玉白精致的下巴,线条流畅而深刻,让白苏不觉联想到战刀一类的利器。
挽了一条暗红色洒金绣花披帛,看身上再无不妥,白苏和昭和太子相偕上了马车。
车声漉漉,以其恒定的频率有条不紊地超前行驶着,车内的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昭和太子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挑起腰间的竹青色荷包,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只在将要下车时嘱咐白苏道:“今晚跟在我身边,安分一点。”
虽然对方是出于好意,只这语气却怎么也让人舒服不起来,反正昭和太子现在闭着眼睛呢,白苏肆无忌惮地冲着对方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乖巧无比:“臣妾知道了。”
为了庆祝元德帝四十岁寿诞,皇宫里早已装饰起来,一路行来,但见彩带飘飘,宫灯高悬,本是深秋季节,廊下亭边却都摆放着五颜六色的奇巧花草,想来花房的匠人们必定耗费了不少心血。
此时正值酉时初分,距离宴会开始尚有一段时间,白苏被几位公主拉去御花园赏花,昭和太子自去安排相关事宜。
一群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活泼好动,说笑玩闹,倒是把白苏累出了一头的汗,便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憩一下。
白苏提着裙摆往池塘边走,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坐下,刚想喘口气,却忽然听到一段模糊的谈话,说话之人似是两个男人,距离有点远,听不大真切,但隐隐能觉察出两人语气不太好,像是在闹什么矛盾。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地方,白苏累得腿软,一时不大想起身,正犹豫间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字眼。
“……昭和太子……戒心极重,根本不可能……”
白苏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倾身过去。
“稍安勿躁……布局就要完成,到时候一石二鸟,昭和太子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山洞里的两人说得兴起,声音忽高忽低,偏又谨慎得很,用语模糊暧昧,白苏听了半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设了个什么局,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只隐隐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过了片刻,两人又低低地叙谈了几句,然后分头离开,身影一晃,迅速隐匿在暗夜之中,须臾消失不见,白苏此时方直起身子来,被冷风一吹,才知道自己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
辨认路径,循着声音来到宴会厅,白苏甫一露面,昭和太子的近身侍仆便走了过来,请他到偏殿。
“你这是怎么了?”昭和太子放下手中茶盏,疑惑地看向面色苍白虚弱的白苏。
白苏挤出一抹虚假的笑容,“刚才摔了一跤,献丑了。”
昭和太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招手让白苏过去,淡淡地将一份册子递给他,“好好看。”
白苏接过,垂首一看,每页上都绘着面容各异的人物肖像,下面写着姓名祖籍和兴趣爱好,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胤国贵族名谱了。
临时速记了几个,待到和昭和太子谐手而出时,果然派上了大用场,遇到贵妇诰命上前搭话,好歹不至于连人家的来历都不知道,于是三言两语间很快便拉近了距离。
白苏侧首看了昭和太子一眼,心想这人倒是细心。
手持拂尘的太监上前唱诺,帝后二人终于姗姗来迟,众人跪行大礼。
这是白苏第一次见到元德帝,因着之前听到的各种传闻,他一直以为元德帝必然是一副肥头大耳脸泛油光,脚步虚浮纵欲过度的模样,谁知这一见之下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元德帝今年不过四十岁,实在称不得老,又因为保养得宜养尊处优,看起来竟然和三十多岁差不多,五官轮廓很深,面容和昭和太子有五成相似,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只是,这元德帝比之昭和太子少了几许神采,眉眼间透着一股死寂,即便是在今晚这种喜庆的场合,亦不见他脸上流露出任何笑容,反倒是隐隐有种生无可恋的倦意。
帝后落座之后,其他人才得了令起身,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先是歌舞助兴,然后众人献上各自的贺礼,听着一串又一串大同小异的贺词,白苏只觉得昏昏欲睡,惦记着最后那场压轴好戏,却又不舍得离席。
身着文官朝服的斯文男人站起身,笑着将元德帝恭维了一番,什么勤勉为政英明神武爱民如子勤政为民,说得跟真的一样。
白苏咋舌不已,心想这文人拍起马屁来也真是蛮拼的,明知道元德帝早已不理政事,还能厚者脸皮面不改色的阿谀。
元德帝不喜亦不怒,表情麻木的听着,手里的酒杯握住后就再也没放下过,片刻后便有些醉眼迷离。
那文官的奉承终于告一段落,见元德帝一脸兴趣缺缺,便语气暧昧地说道:“微臣近日偶得一稀世珍宝,特献与吾皇,以恭祝陛下福寿绵长。”说完之后双手拍击一下,便有四名黑衣小厮抬着一口宽大的木箱走了上来。
元德帝终于舍得施舍给那文官一个清醒的眼神,“珍宝?”语气似含着浓浓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