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用人说,玛尔叙阿斯自己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本来就是看阿波罗一曲罢了,备受众神追捧,才心有不忿,决意挑战的。他自认为技艺天下无敌,而众神显然并不买账。相比阿波罗和自己得到的反响,便是已经输了。
而阿波罗尚且一音未出,便已是无冕之王!
虽然胜负已定,但是为了表示对对手的尊重,阿波罗还是要弹奏一曲的。他缓步走到广场中间,手指抚上了琴弦。
“还有意义么?阿波罗!失败者不配得到尊重!”只听一声清喝,一位披甲持刃的女神出现在众神眼前。
她头戴战盔,面目严峻,身材虽如同一般女神玲珑有致,却线条冷硬,肌肉微突,致人以极富爆发力之感。
她一到场,便扫视四周,将在场众神神情一一掠过,最后落到了失心落魄的玛尔叙阿斯身上。
“既然胜负已分,阿波罗就不用再演奏了。我们直接下一步吧!惩罚不自量力的失败者!”她说道,“不过,你们刚才定的规矩,我还有话说。”
她走到阿波罗的身边,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犹如置身千军万马中的将军,说道:“阿波罗若是输了,还要失去长笛的制造者身份,而你,只须不许奏笛这一件,不是很不公平么?”
玛尔叙阿斯虽然大受打击,但也听出女神是要给自己治重罪的意思,心伤也顾不上了,说道:“比赛前制定好的的规则怎么能现在改变!要是每个输过的人都要由着得胜者为所欲为,那奥利匹斯盛会还有谁来参加!若是众神的信誉都不能保证,那凡间的凡人更不把诚信当回事,大地也将陷入一片混乱了!”
玛尔叙阿斯指的是曾经的凡人因为心灵污秽不堪,被宙斯惩罚,天降大水,溺毙了大地上的所有人类,只留下了一对纯洁的男女,作为新人类的始祖。而女神今日若是言而无信,那导致人间再次污秽的源头,就是她了。
“好!”披甲的女神说道,“你要是一下子就败了,反倒没什么意思了。那我就说另一件事。你,以凡人之躯挑战神祗,犹如人间的奴隶挑战他的国王,按照凡间的律法,若是奴隶输掉了,要受什么惩罚!”
玛尔叙阿斯闻言,面目惨白,脚下一软竟然瘫倒在地,口中犹自叫喊:“没有这种说法!”
“有没有说法就不是你说的算了!”她喝到,接着转向在场诸位神灵,说道,“谁是人间法律的保护神?站出来说话!”
众神四下张望,竟没看到有神依命出来。
女神见状,眉目高悬,怒喝一声:“怎么?连自己司掌的神职都不承认了?我看这个律法之神也没有当的必要了!”
这时,阿波罗无奈一笑,说道:“雅典娜,我不是不承认啊,是你没看到我。”
“阿波罗?你是司掌法律的?”女战神看光明神点头,便说道,“怎么老是你?你神职这么繁杂,自己管的过来么?算了,你就告诉我应有的惩罚吧!”
她话毕,看阿波罗面有难色,久久不语,便说道:“怎么?法律不就是要公平公正,一视同仁么?难道你要包庇罪人么?”按说当事人阿波罗不予追究,雅典娜更是没理由揪着不放。但是没想到,当时玛尔叙阿斯形容吹笛的女战神为口歪眼斜,被赶来的她听个正着。“你如果真的不能胜任法律的保护者,反而成了他的反对者,那么我就要上告神王,撤你的职了!”
阿波罗当众被女战神责难,面露苦笑,不得不说道:“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刑罚太残忍了!只是为这种事儿就要剥去人皮,实在是……”
“剥皮!”月神阿尔忒弥斯倒吸一口凉气。
“剥皮!”女战神大喝一声,雄厚的胸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给这个渎神者应有的惩罚,为圣山上的法律垒一座不倒的碑!来人,当众剥他的皮!”
玛尔叙阿斯悲鸣一声,起身欲逃,却是双腿无力,走不出几步便被迎来的神兵按倒在地。
“不!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救救我!”他俯在泥土中挣扎着哀嚎,见他昔日的朋友都麻木地看着他,不禁背脊一凉,便向他曾经的敌人恳求道,“阿波罗,救救我!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阿波罗上前几步,看向雅典娜。这位女战神面露快意,眼中迸发出狰狞的光。他苦叹一声,转过身来,竟是不忍再看了。
第9章 爱人和敌人
阿波罗在不久前的神王宴会中奸计得逞,了却一件心头大事,得了这几天来持续的好心情,他在众宁芙众星拱月的服侍下,开始着手准备他生辰宴会的布置。
阿波罗作为新日神,他的府邸可以算是圣山上最高的几座建筑之一,一架大理石的台阶顺房檐走势盘旋而上,通向奥林匹斯山上采光最完美的塔顶。阿波罗此时正在和暖的春日下,躺在鲨鱼皮软垫上,听告密人克罗的回报。
等到这只内心惴惴不安的乌鸦人任务完成,脚底抹油之后,阿波罗面如寒霜,连天营造的喜庆气氛也土崩瓦解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能相信么?”阿波罗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掌,在他的宁芙们面前开始发表演说,“这么多天过去了,阿瑞斯在帕那采娅那里住着的事情竟然还没人谈论!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克罗只是偷懒了,根本没给我用心,就随随便便来打发我?”
他在空旷的露台上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那怎么办?让那个傻瓜一直住着?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帕那采娅心里在想什么!那都是妄想,自寻死路的妄想!必须想个办法把他俩分开啊。难不成要我自己打扮成个嘴碎的小神,跑到赫拉和阿芙洛狄忒的门前,跟他们看门的侍从嚼舌根?哦——”
阿波罗用手掌捂住眼睛,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继续说道,“我可做不来啊!再说,另外两个傻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当是一件守口如瓶的机密大事了?还是让那个什么使者剥皮老鼠的样子吓破了胆子,转了行了?”
阿波罗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什么好法子,这段时间由于玛尔叙阿斯的事,他还正在风口浪尖上,虽然他头顶上还有一位女战神顶枪,但此时最好还是韬光养晦,减少曝光率比较保险。
他还是同往日一样的在家里吃住,心里却是平复不下来了。他一面害怕帕那采娅跟阿瑞斯真的勾搭成奸,闹到最后不但没有他阿波罗什么事儿了,还得算是他苦心撮合的,只有暗暗祈祷他阿瑞斯心智坚定,非美神不上。另一面又担心悲催的战神重伤久治不愈,心生疑窦,再加上看不上帕那采娅倒贴的德行,冲冠一怒,杀她府邸里的侍从个血流成河,局势闹大,他阿波罗还得跟着吃瓜捞。
就这个几天下来,光辉阿波罗整个人眼见着消瘦了一圈,倒有了几分病美男的感觉了。
当然,他阿波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些个小事儿还不至于怎么样,问题是刚刚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忍无可忍的情况,竟然让圣山上的光明神开始怀疑其自己的智商来了。
那就是,阿波罗苦心经营的生辰宴会,帕那采娅她没来。
这是什么意思?虽然阿波罗也有不对的地方,先是逼人就范,再来说是宴会,实则是就请了她健康女神一人的约会,但你也不能言而无信的爽约吧?我们可是做了交换条件的啊?我这边因为寄放了战神在你那里,天天吃不好睡不着的,你倒好,好处收到了,机会给都不给了?跟我玩心眼是吧?
阿波罗独自坐在宴厅的主座里,身边服侍的宁芙都被他挥下,连个掌灯的都没有留。他面前的绣着精美花纹的羊毛地毯上,架着一台造型古朴的玫瑰木宴桌,上面摆满了希腊最昂贵的科林斯陶碟,里面装着的是他跑遍了大地的各个神殿,由人间的国王献上的最好的吃食。这些本是要和帕那采娅一同分享的。
他在这漆黑又静谧的厅堂中,交叠起双手开始沉思。等愤怒这一类不理智的情绪过去之后,他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新奇。没错,就是新奇。要我说,这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阿波罗活了千千万万年,还有什么事儿没见过,没尝试过呢?他虽是身显年轻人的形态,心却早已是老态龙钟的了。所以,他们不老不死的神祗们,总要有那么一项永不厌烦的爱好,和没完没了的八卦,为的是不至于让自己无聊死。
上一次被人愚弄是什么时候呢?阿波罗想,他追溯他的前半生,直到出生的一刻起,都没有想出什么头绪。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被人愚弄的经历嘛。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由之而来的屈辱感,怒火,憎恨都显得那么陌生呢?
他站起身来,让冷冽的月色透进来照到他英俊的面容上。他决定,从这一刻起,不再把帕那采娅当做追求的女人了。
每一个男人都会对心爱的女人心软一点,宽容一点,甚至纵容她掏出自己的真心去折腾。而被爱的女人则天生就随身带着一套无罪声明。而男人的敌人,即使恰巧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姑娘,男人也不大会对她起半点同情和怜悯,复仇的利刃不戳她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