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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 (秦三见)


  我离开这几件办公室,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痛苦的哭声。
  他离开我和我妈的时候有这么痛苦吗?
  他得知我妈跳楼的时候有这么痛苦吗?
  怕是没有。
  他从来都不在乎我们,如果在乎,为什么会抛弃我还抹去我的存在?为什么会觉得我跟晏阳在一起一定是我故意引诱他?在他心里,我就真的这么不堪吗?
  我抽着烟往外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自己哭了。
  抬手一蹭,手背都是眼泪。
  也是奇怪,我竟然还会因为他哭。
  除夕上午我这么闹了一通,回到酒店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傍晚的时候,我换上衣服再次出门,这一次直奔晏阳家。
  如果今天上午我没有出现,那么今晚这个家必然是其乐融融,三口人或许还有其他亲戚一起过着热闹的团圆年,而我一个人在波士顿,随便做着什么,没有人关心。
  冬天,天黑得早,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才六点多,但天已经黑透了。
  付了打车钱,我下车,进了路边一家超市,买了两瓶好酒拎着。
  过年了,串门总归不能空手,不礼貌。
  那天的我确实疯了,不顾一切,脑子里只有报复,还有抢回晏阳。
  可是我忘了,当我做出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伤害了晏阳。
  我顶着风走进小区,这个地方我住了很多年,到现在那里还有一张床属于我。
  我数着步子,盯着前方,小区物业还算不错,春节了,在枯树枝上挂了彩灯。
  可枯树就是枯树,彩灯也不会让它显得有生机。
  当我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晏阳,他爸妈,还有散落满地的碎纸削。
  我站在门口微笑:“新年快乐。”
  我走进来,像从前一样在玄关换鞋,提着那两瓶酒过去,看到地上的碎纸削是被撕碎的照片。
  客厅里另外三个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只有我能自由行动,我把酒放到茶几上,转过去看晏阳。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晏阳脸上有伤。
  我愣住了,看到他哭肿的眼睛,我突然间意识到,他被人欺负了。
  我第一反应是他爸打了他,他妈打了他,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了晏阳,可我偏偏没有意识到,真正欺负他的是我自己,是我把一切弄成这样的。
  我看着他那样,转身就去打他爸,可同时,我被晏阳拉开了。
  他推开我,哭着看我。
  当他推开我护着他爸的一瞬间,我终于明白,我被抛弃了,从前我不停逼问他的那个问题,在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晏阳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头发是乱的,眼睛是肿的,嘴角破了在流血。
  他看着我,眼泪泄洪似的往下流,他说:“哥,为什么啊?”
  我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但当时的我处于崩溃边缘,满脑子都是晏阳不要我了,整个人都很慌。
  我看着他哭,听见他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对他?我对他做了什么?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愿意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晏阳的声音很轻,轻得让我觉得是我在做梦,他说,“但是,我现在不信了。”
  晏阳不信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跪下来给他爸妈磕头,然后转身回了卧室。
  晏阳他爸拿起我放在桌上的酒愤怒地砸向白色墙壁时,他妈正坐在地上哭。
  这个家真的被我毁了。
  就像当初那个男人毁掉我的家一样。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快。
  我只觉得自己快死了。

46
  那是我一手造成的一场灾难,我清晰地听见有什么坍塌了。
  破碎的酒瓶被酒裹着四溅开来,红酒泼洒在墙壁上,血似的流下来。
  我跌坐在那里根本没法思考,满脑子都是晏阳的话,他说他不信了。
  他不信了。
  当他爸举着菜刀从厨房出来,我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怒气冲冲地朝着我走,他的刀挥过来时我也没躲,直视着他。
  我好像不认识他了,我也不是我自己了。
  但他的刀没有落在我身上,他被晏阳他妈尖叫着撞开了。
  菜刀脱了手,掉在沙发上,他推开她,又去拿。
  我一动不动,就看着,突然之间觉得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
  我们像是在演一出可悲的闹剧,我甚至不知道这究竟应该定义为喜剧还是悲剧。
  我听见他吼:“你怎么没跟你妈一起死?”
  是,我怎么没跟我妈一起死?
  他的这句话唤醒了我,我终于回魂,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早就该死,人家三个才是一家人。
  我站起来,重新整理衣服,我对他说:“你不死我是不会死的。”
  我看向晏阳他妈,她哭得很可怜,那么漂亮温柔的女人现在却头发散乱满脸泪痕,我对她感到抱歉。
  我向她鞠躬:“对不起。”
  再看向她死死拖着的那个男人:“我希望你也去死。”
  绕开他们准备离开时,我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那间屋子现在对我来说是个水晶棺材,我爱的人带着一颗死了的心躺在那里,他死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拒绝面对我。
  除夕之夜因为我,这个家上演了一出可笑的家庭伦理剧。
  都说家破人亡,现在家已经破了,该有人死了。
  我脚步从容地往外走,却没法集中精力,眼神都无法聚焦,百分之九十的灵魂已经抽离我的身体,只剩下最后一丝也在摇摇欲坠。
  我想表现得平静镇定,可最后还是被击败了。
  当我握住门把手准备离开,我听见他痛苦地说:“你妈恨不得我死,你也恨不得我死,还不如当年让她杀了我!”
  我怔在那里,突然想不明白他的话。
  什么叫“不如当年让她杀了我”?
  我回头看他,他又回去找刀,晏阳他妈哭喊着叫晏阳出来。
  晏阳听见声音出来时,他爸已经推开他妈拿着刀朝着我走来,我眼里只有晏阳,只盯着他,那把刀对我来说根本就与我无关。
  当时真的是一团乱,所有人都已经崩溃,晏阳吓得不行,冲过来拉他爸,他跟他妈一起压制住他爸,回头让我赶紧走。
  我说:“晏阳,你跟我走吗?”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没回答,而是转过去抱住了他爸。
  他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我依旧是可恶的外人。
  那天离开的时候,我也很狼狈,狼狈到在路边缓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叫什么。
  我的手机不见了,大概是掉在晏阳家了。
  但烟还在,烟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支。
  我抽着烟,沿着马路边往前走。
  除夕之夜,路上几乎没有人,车也少得可怜,再多的红色灯笼和写满期盼的春联也填补不了这座城市在这个时刻的孤独感,它热闹不起来了。
  我一直走,漫无目的,但最后还是走到了我该去的地方。
  从哪里来的就要回归到哪里。
  我从淤泥中来,注定回到淤泥中去。
  我站在旧屋门前,掏了半天才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门锁竟然坏了,推门进去里面却没什么变化。
  这地方,小偷都不会来。
  我走进去,满屋灰尘,冷得像是冰窖。
  我走到卧室,打开衣柜坐了进去。
  一米八几的我蜷缩在衣柜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抱着膝盖,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47
  我是被鞭炮声吵醒的,睁眼时外面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小时候学会过一句话,爆竹声声辞旧岁,可是旧岁和新年对我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我坐在满是灰尘的狭窄衣柜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我听着外面的声音,无动于衷。
  一直到爆竹声音停止,我小心翼翼地把衣柜推开一个缝隙,可是望出去时也没有我想见的人,索性继续这么躲着。
  我一直躲着,睡不着,也不想出去,直到天亮。
  这个衣柜很大,小时候我经常在这里躲着躲着就睡着了,可现在毕竟已经是个成年人,再大的衣柜对我来说也是狭小的。
  蜷缩的身体非常不舒服,可我像是僵住了,根本动不了。
  阳光从衣柜门的缝隙射进来,我试图躲避,可根本无处可躲。
  天亮了,温度终于开始稍微升了一点,我动了一下,结果老旧的柜子一晃,我直接跌出了衣柜。
  一整晚,我已经被冻僵了,我躺在地上继续蜷曲,身上都是灰尘。
  大年初一,我几乎一整天都躺在冰凉的地上发呆,看着冬日的阳光来了又走。
  我什么都没办法想,时不时就会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躺在这里,那时候我想,或许我也疯了。
  有些精神病是会遗传的,错乱的基因紧紧黏着我的人生。
  太阳下山的时候,我愈发恐慌,想要挽留却在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流着眼泪在心里狂喊,祈求它再多陪我一会儿。
  我没有研究过人不吃不喝多久会死,但那时候我是完全自暴自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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