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李知打电话来,告诉林潮生他要和导师去开会了,明天一早就走。
原来是确有其事。
李知又问他什么时候开学,林潮生说下周三。
他没有问李知什么时候回来,是故意不问的。有点搞不懂这种心理,像在刻意跟李知较劲似的。
最近总会冒出许多想不出头绪的心思。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挂了电话,林潮生翻了翻联系人,给许久没联系的季寒打了过去。
无人接听。
林潮生看了眼时间,十点半,季寒应该还在睡觉,手机肯定静音了。于是给她发了条信息。
现在两人的互联网相处原则是——有事说事,不闲聊。
林潮生:你晚上在柏林吗?
季寒驻唱的那家酒吧的名字叫等待柏林,他习惯省略前两个字。
直至下午才收到季寒的回复。
季寒:在。
过了一会儿,季寒又发来信息:来吗?请你喝酒。
林潮生:来,但是不想喝。
他这次到酒吧不是专程去喝酒的,好像每次都不是。
季寒现在仍在酒吧驻唱,但已经不需要林潮生晚上来接了。她最近交了一个新男朋友。这人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她信奉及时行乐,见一个爱一个,林潮生并不太认同这种感情观,但也没有对此表达过什么看法。
自从季寒交了新男友,林潮生就没再去过酒吧。她的现任心眼大概只有米粒这么大,占有欲特别强,疯狂吃林潮生的醋。
林潮生起初不知道季寒有男朋友了,周六晚上照例去酒吧接她。站在楼上等季寒演完,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绕到后台找她。
到了后台,季寒还没过来,林潮生便随便搬了个凳子坐在那里等。他注意到,旁边有个扎脏辫的男生充满敌意地盯着他,那人头发本来就不太长,这么一弄,全都竖了起来,远看像刺猬。
林潮生觉得莫名其妙。等季寒来了,介绍之后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狂暴的刺猬男孩是她男朋友。
后来又见过他一两次,他仍然是这个发型。
林潮生十分好奇,避开了刺猬男孩,发自内心地问季寒:“哎,你真觉得这发型好看吗?”
“好看啊,”季寒直翻白眼:“你懂个屁。”
林潮生:“……”
他当然不懂,他关注的点是——留那种发型,洗头的时候一定很不方便。
刺猬男孩坚定地认为林潮生对他女朋友图谋不轨。季寒觉得他没事找事,脾气一上来就跟他吵架,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林潮生听季寒抱怨了好几次。
季寒常找林潮生倒苦水吐黑泥,林潮生只需要负责听,不用发表意见,在这方面,他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如果季寒单身,他们的聊天内容通常天马行空,什么都能聊,但如果她有男朋友,那话题大概率会围绕着骂她男朋友展开。
就季寒这种脾气,对方能谈到现在没提分手,或许应该可以夸一句菩萨心肠。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林潮生干脆不来酒吧了,甚至为了避嫌,连在线上聊天都很少。
可事实证明,两个脾气不好的人在一起,不管有没有别人掺和,依然处不好。
每到周六日晚上,酒吧里人总是格外多,形形色色、姿态万千的人汇集在这里,把小小的一方天地变成独立运转的世界、避难所和乌托邦。
季寒让相熟的调酒师给她调了一杯蓝色夏威夷,然后转而看向林潮生。
林潮生:“冰水就好。”
两人就坐在吧台。
大致扫了一眼四周,林潮生问:“你男朋友今天不来?”
“不来,他明天有考试,在家复习呢。”季寒啜了一口杯中浅蓝色的半透明酒液。
“啊?考的什么试?”大学生的考试也就那几场,现在不是期中或期末,明天也不是任何全国统一考试的时间。
“月考。”
“……不是吧,姐姐,”林潮生被噎了一下,险些失语,“你也没跟我说过他是高中生啊?”
“我竟然没说过吗?”季寒佯作惊讶,接着又笑嘻嘻地补充:“他高二。”
林潮生:“你做个人吧。”
“我怎么了?”季寒说,“是他追的我行不行!”
“行行行。”林潮生无奈道。
两人大概差了三四岁,一般来说,女生比男生心理年龄成熟太多,那恋爱会谈得比较辛苦。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跟比自己小的男生谈恋爱什么感觉?”
“感觉挺好的啊,就是经常很心累,”季寒语气里有甜蜜,同时又带着嘘叹,“我现在每次想生气,都会克制住,然后在心里默念,把他当成我儿子。”
“……”林潮生忍住没笑。
心里默默想,那李知和他相处的时候,应该没觉得累吧?
等等,他们好像还没谈恋爱呢,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问这个干嘛?不会对我……”季寒十分浮夸地抱住手臂,露出惊恐的神色,“弟弟,这可不行啊。”
装得一点都不像。
林潮生仰头喝了一口冰水,“想多了,我这次又不是特地来找你的。”
“那你来干嘛的?”季寒纳闷道,然后顿悟:“……不会是来找小魏的吧?”
“对。”林潮生点点头,把嘴里的冰块咬得嘎嘣响。
季寒瞬间有些警惕,“你找他干嘛?”
“怎么了,”林潮生看向她,无奈地笑了下,“我还不能找他了是吗。”
“他喜欢男的,这个你知道,而且他上次还问我你最近怎么都不来了,”季寒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反正我觉得有点那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恐同呢?”
“不!”季寒瞪他一眼,差点要拍桌子,“我不是恐同,我恐人类,妈妈不允许你接触这些平凡的人类!”
“滚啊,你少占我便宜。”林潮生乐道。
最近季寒不知道犯什么病,经常对着手机喊一些不认识的明星儿子,林潮生尽管不是明星,却依然被季寒划入到“儿子”的范畴里。
“好了,不开玩笑了,”林潮生收起无所谓的态度,正色道:“魏北他人呢?我给他发了消息,还没有回。”
“还在忙呢吧,”季寒扭头朝不远处瞥了一眼,“应该很快就换班了。”
“你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季寒又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咨询一些问题。”
季寒觉得很不对劲,狐疑道:“你有什么问题是需要咨询他的?”
“这你就别管了。”林潮生摇头笑道。
应该是你不太想听到的,关于接触其他平凡人类的问题。
第64章 就挺突然的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显示的是魏北发来的一连串信息。
魏北:我换班了![企鹅蹦蹦跳跳]
魏北:你现在在哪啊?
魏北:我来找你![企鹅转圈]
从系统自带的企鹅表情中足以看出发送人的雀跃。
林潮生随手拍了一张吧台处的照片发给他。
林潮生:这里。
“嗨!林潮生!”一片嘈杂里,忽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林潮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不远处的魏北在踮着脚朝他挥手。
他仍穿着酒吧的侍应生制服,快速地越过人群朝这边走来。
见他走近,林潮生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
魏北站定在他面前,几乎跳了起来,抱了他一下。
“你好久没过来了,”他眼睛弯弯的,“最近忙什么呢?”
“还和以前一样,瞎忙。”林潮生余光瞥了季寒一眼,并没有说明实情。
“啊,”魏北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季寒,“季寒姐也在呢。”
季寒握着酒杯,似笑非笑:“哪次我不在呢?”
“说得也是。”魏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有事说事啊。”季寒微微偏过头,提醒林潮生。她挺不想让这两人闲聊的,就怕一不小心聊出什么另外的感情。
林潮生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敏感度,迟钝得简直像块木头,妈妈很发愁。
魏北疑惑:“嗯?什么?”
林潮生:“就是想向你咨询一些事。”
魏北眼睛瞪得很圆,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于是问了刚才季寒问过的问题:“你能有什么事是专门想向我咨询的啊?”
“我们去那边说。”林潮生抬手指了指对面的长廊。
季寒闻言,挑起眉:“我不能听?”
林潮生点了点头,“确实不太方便。”
季寒十分不屑:“嘁——”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死角,这里很少有人经过。
“好了,问吧,”魏北没骨头似的靠着墙,抬头看着他,“什么问题啊?”
“一些关于……你们这个群体的问题。”
魏北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揶揄地“哦”了一声,语调恨不得拐十八弯,“我终于引起了你的注意吗?”
“我说正经的。”林潮生笑了笑。
“好吧,”魏北耸肩,“你问这个干嘛?我以前给你讲圈里的事你从来就不乐意听,也不想了解。”
林潮生沉默几秒,淡定地说:“现在想了解了,就挺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