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火 (瑜辛)

　　周四学校组织了一次理综测验，周五出分，简单排了下名次。钟宁这次考得不错，排在年级六十几。
　　这是个挺大的进步。老司还专门在班里表扬了一下钟宁。但钟宁不乐意。
　　“进步很大了。”张蔚岚特意夸一句。夸完看这人一点儿笑都没有，又问，“就这么不满意？”
　　“这就一科理综......”钟宁瞥了一眼张蔚岚的卷子，总分差了四十多。钟宁“唉”一声。
　　过后杨涧偷偷问他：“你难道是想和张蔚岚比？”
　　钟宁不耐烦地摆手：“你知道什么，滚蛋。”
　　杨涧：“......”
　　尽管钟宁“醉心学习”，周日一早，他还是带上小欢，一起去了张蔚岚打工的奶茶店。
　　张蔚岚猜得没有错，小欢早就馋了，钟宁带着她，一路上她都很高兴，大眼睛亮晶晶的，一扑二闪。
　　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一杯奶茶就能哄成这样。
　　因为怕耽误张蔚岚打工，钟宁专门挑张蔚岚快下班的点儿去，正巧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小欢一瞅见店门，立马薅住钟宁的手往前跑。钟宁乐了，喊她“慢点”，但她不听，跑得更上赶子。
　　小欢拽着钟宁进店，张蔚岚站在前台后头，一眼就看见了他俩，张蔚岚伸手招了招，叫他们过来。
　　“现在没人，正好能顾上。说吧，喝什么味的？”张蔚岚这话是对小欢说的。
　　他说着，手上便开始做一杯原味的——钟宁只喝原味的。
　　小欢戳在一边儿寻思，过会儿和张蔚岚说：“哥，我要草莓的。”
　　钟宁啧一声：“全是色素......”
　　“没事，喝一次没什么。”张蔚岚将原味的那杯递给钟宁。
　　钟宁打发小欢先去一旁找位置坐着，自己则叼着吸管，趴在吧台上赖皮，瞅着张蔚岚看。
　　张蔚岚的手真白啊，手指真长啊......做奶茶的动作也好看......
　　“别这么看我。”张蔚岚被钟宁瞅得顶不住，毫不客气地伸出巴掌，推了一下钟宁的脑袋。
　　“好看嘛。”钟宁笑笑，“最近成天看的都是卷子，练习册......闭眼都是白纸黑字，也就看看你能美好点儿......”
　　钟宁吐口气，嘴角提起一个笑，讨人厌地说：“好不容易偷会儿懒，你还不给我好好洗洗眼？”
　　张蔚岚没立刻说话，给小欢那杯做好了以后才说：“离高考还有时间，你......”
　　“担心我？”钟宁忽然说，往前凑了凑。
　　张蔚岚叹口气，将小欢那杯奶茶怼给他：“嗯。”
　　钟宁：“放心，我不听老司的，不会学死。”
　　钟宁那小心脏晃荡一下，去给小欢送奶茶，整个人美滋滋的。就像这一杯糖精色素都洒他心坎了似的。
　　可惜钟宁没美上太久，店门口进来个人。
　　居然是高迎。
　　因为钟宁成日和成绩对着干，没再接张蔚岚下班，已经挺长时间没见过高迎，更别提见高迎和张蔚岚一起。
　　钟宁瞪了半天眼，瞅见高迎去前台找张蔚岚。
　　小欢坐的位置靠边，钟宁站在这，高迎没看见。但钟宁的脑子被醋一浇，就成了——她眼里只有张蔚岚。
　　钟宁又见张蔚岚和高迎说话，嘴一咧，再顾不上什么“矫情”和“面子”，心想：“还是不行，哪哪都有她。再这么下去，我得酸死。”
　　小欢好奇地打量他：“钟宁哥，怎么了？”
　　高迎点完奶茶，到另一边的位置坐下等。钟宁给自己的奶茶也塞给小欢：“给哥拿着。”
　　说完他又拱去前台，直接质问张蔚岚：“她找你又找到奶茶店了？”
　　“......”张蔚岚就知道钟宁又要醋，他故意淡淡地说，“高迎周日有辅导班，回家会路过，偶尔会来。我不知道她今天能来。杨涧上次说我在这边打工......”
　　钟宁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说什么。”张蔚岚瞄了眼钟宁，“又不重要。”
　　“是不重要。”钟宁阴阳怪气地说，“不过你们还真是有缘啊。饭店离她家近，奶茶店也能路过。一次又一次的。”
　　张蔚岚轻轻笑了下，没说话。他那心眼长得不老实，居然还觉得钟宁这副模样挺入眼的。
　　钟宁眼珠子一转，拍了下台面：“不行，我得想个辙。”
　　这时候高迎终于看见了钟宁，伸手招呼他。钟宁拿过高迎的奶茶去送货，一屁股坐去高迎那张桌。
　　高迎朝他笑：“你也来喝奶茶？好久没看见你了。”
　　“嗯，是有段时间没见了。”钟宁点点头，心里别着劲儿。个楞头也没想想自己是不是太突兀，竟然上来就说，“......高迎，我问你个事？”
　　高迎愣了下，笑笑：“你问呗。”
　　钟宁拐不出弯儿，干脆咬着舌头问：“你是不是喜欢张蔚岚？”
　　“......”高迎一口奶茶好悬没呛着。


第44章 只有这一点脱胎换骨
　　“额......你怎么突然......”高迎局促地吭哧着，又回头扫了眼张蔚岚。
　　张蔚岚正在收拾台面。
　　钟宁没让步，反正已经撕开了，只能硬着头皮等高迎说话。
　　钟宁忽然这么问太不礼貌，但好在高迎不是什么扭捏性子，臊了一阵儿，实在没辙，索性大方开口：“还谈不上吧......”
　　高迎呼出一口气，脸颊有些红：“也不是坏事，不怕跟你说，就......顶多算是有点好感。”
　　“有点好感？”钟宁非常看不上这朦胧的四个字。
　　高迎笑笑：“张蔚岚和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了。不过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所以谈不上什么。就是......比较在意。”
　　少女心思能坦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了。但钟宁缺心眼，非要接着戳：“怎么个在意法？”
　　“......”高迎为难起来，骑虎难下，半晌后不好意思地说，“高考结束以后，要是有机会，希望能多来往......”
　　钟宁一听就瞪眼，这绝对是百分百的情敌！
　　他立马说：“那个，高迎，我觉得吧，还是算了。”
　　“......嗯？”高迎愣了下。
　　钟宁醋味上头，说起话来一点水准也没有，像大斧阔刀，十分冒犯人。
　　就听他理有据地胡编乱造：“我偷偷告诉你，张蔚岚有喜欢的人了，是他的青梅竹马。”
　　高迎抿了抿唇，低低“啊”了声。
　　钟宁是拿糖作醋的一把好手，趁热打铁，越诌越离谱：“那女生从小就和张蔚岚要好。吕阿姨在的时候也特别喜欢她。”
　　钟宁：“我私底下问过张蔚岚，说是大学毕业就结婚。”
　　得，张蔚岚都有未婚妻了。
　　高迎那脸色非常不好看，又羞又臊，一阵红一阵紫，她忽得一下站起来，飞快说：“那什么，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我还有事呢，我先走了。”
　　好在高迎性子好，端得住。她走的时候缓两口气，竟还知道朝钟宁笑笑，她又装出捡了八卦的样子，做了个“嘘”的动作：“唔......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她干巴巴地嘿嘿两声，奶茶也没喝，直接转身逃了。
　　钟宁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不地道，他小声嘀咕：“对不起啊高迎，没想要你丢人来着。”
　　——千不该万不该，谁让你看上我的人了呢。
　　钟宁又想，自己刚才扯的那一套也不全错，高迎早点伤心，比晚点伤心要强。
　　他正用此说服自己，好少些愧疚，张蔚岚忽然在他身后钻出来：“你和高迎说什么了？”
　　“啊？”钟宁心虚，眼神蹿了蹿，“没什么，我就说你心里有人了。她应该不会再特意找你了。”
　　张蔚岚打量了他片刻，低问道：“你打直球？”
　　钟宁搓了下鼻头，没气势地“嗯”了声。
　　张蔚岚没忍住笑了。
　　“笑个屁啊。”钟宁火了，刚想叫嚎，嘴就被吸管给堵上了。
　　——他放小欢那儿的奶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了张蔚岚手里。
　　钟宁：“......”
　　喝完奶茶，张蔚岚也下班了。小欢临走扯着张蔚岚说：“哥，我想给爷爷也带一杯。”
　　张蔚岚想说带回去就凉了，转念又琢磨，小欢有这份心就带，大不了回家烫一遍，不过老头喝不喝就是另回事了。
　　于是张蔚岚又做了杯原味的，给小欢捧着带走。
　　老板娘非常和善，给张蔚岚结了工资，又多聊了几句。
　　至此，他们回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张蔚岚推着自行车，小欢坐在后车坐上，钟宁和张蔚岚并肩走着。
　　钟宁做了亏心事，心里一直过不去，走着走着突然说：“哎，你说高迎不会生气吧？我害她丢了那么大的人。”
　　张蔚岚随口说：“可能吧。”
　　钟宁又叹了口气。
　　张蔚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又笑了。
　　钟宁一看就不乐意：“差不多得了啊。你还笑话我？要不是你沾花惹草的......”
　　钟宁啧一声：“反正你没酸过，你不知道。”
　　张蔚岚看了钟宁一眼，没吭声。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记得。钟宁这么一说，张蔚岚竟莫名想起高二刚分班的时候有女生给钟宁送巧克力。后来还有人在钟宁的桌面上写“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