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一顿,望向他。
“小路……”他也望着我,眼神里是恳求,恳求我别说出口。
我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冷静地把那两个说出口了。
“我们离婚。”
他也闭了闭眼,别开了视线,没有再看我。我转身一步,移到车前身去,也再看不见他。
我们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我承认这么逼迫威胁他是有点过分,但那也是他背信弃义在先。我还给了他那么多时间考虑,已经够宽容了。
那以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进货经过时,来看看我,和我一起洗洗车,修修车。
只是我们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能吵能闹的都是小矛盾。真到大矛盾,就不会闹了。
我想,我可能知道他的决定了。
妈的,老子一个活色生香的大人,居然没有一个超市重要。老子跟他一起去外面打工,难道会克扣他的工资吗?会不让他给家里寄钱吗?会不跟他一起挣钱给弟弟妹妹用吗?
蔡景你个王八蛋!老子真是瞎了眼!
过年的时候,刘寡妇的儿子女儿都回来了,我们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就当是他们的婚宴了。因为刘寡妇想过年和儿子在一起,所以她还是留在他们家里,没过来我和爸住。
挺好。我还以为我得要花时间适应一下,有个不是我妈的女人睡隔壁。
这个年,我的相亲对象史无前例地多。一来因为我今年二十二岁了,到了结婚年龄。我们这儿对这个年龄的人都特别凶残,他们认为到了结婚年龄就必须结婚。二来,我现在多了个后妈,也就是多了个媒人,到处给我物色相亲对象。
越相亲,越坚定了我要出去的念头。我已经忍了三年,无法想象往后还要一年一年再忍下去。蔡景的挡箭牌也终有一天会消失,他现在能为了超市放弃我,谁知道哪天他就又为了别的什么放弃我。
我绝对要离开这里。
所以,我对相亲来者不拒。
当然,我不是真为了相亲。虽然蔡景可能不要我了,但我还没堕落到要去欺骗女孩子。相亲的女孩都是外面打工回来的,我跟她们相亲只是想问问外面的情况。这么多年,我对外面的了解,除了从盛葳他们那里听说,就是这些相亲对象了。虽然网上也有,可是大家都说网上很多骗人的,所以一般我不怎么看,看了也不会信。盛葳他们跟我不是一个维度,只有这些相亲的女孩接触的人群对我才有参考价值。
我总结了一下,有一技之长的带着技术出去,像是理发、修车,还有一些电气焊工。没技术出去的,主要是做衣服做鞋,其次是开网店卖衣服卖鞋,还有去建筑工地当小工的。最厉害的是当老板出去,带着人做衣服做鞋,这个挣得最多。
奇怪,我以为去送快递的人最多呢。
我应该可以去修车,但开网店可能更有前途一点。
或者,我可以去送快递,还可以包修单位的三轮车。
今年的情人节在元宵节之后,陆陆续续打工的人都回城里去了。我把最后一波汽车生意做完,蔡景还是没有给我答复。
妈的!竟然真的宁愿跟我离婚么?
我可能真看错了他。
他没那么爱我。
也对,毕业那年他都唱过,我不够爱你。
不爱就不爱!就算被抛弃老子也有被抛弃的尊严。
收拾好行李,老子要去外面花花世界享受美好人生,绝不在他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这么说起来,我也没那么爱他。
什么天生一对,什么天地为证,都是自欺欺人的狗屁!
我们也根本就没有结婚,无所谓离婚。
打开衣柜,最先看到的是他的睡衣。还是那年他第一次来我家过夜时,我帮他买的一套。深蓝色的睡衣,白色的藤蔓花纹。每次他来过夜,就会穿上这身睡衣,抱着我入睡。
距上次他穿这件衣服,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我们不见面也快两个月了。
过年前后,我们都默契似的,见面不多。一来因为忙,二来从外面回家的多。外面回来的人见识多,可能会察觉我和他之间有问题。他们来了就走,但我们是要在这里生活的。
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我怔怔地捧着睡衣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把脸埋了进去。睡衣洗过了,当然不会有他的味道,只有我家洗衣液的味道。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小景,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们之间很少发信息,因为信息会留下记录。
像这种信息,以前打死也是不可能发的。但现在我管不了,电话里我说不出来,至少信息还可以。
但发了又能怎样?不能怎样。我只是很难过,想说给他听。
我爸又去打麻将了,有了个女人也管不了他这恶习,以后修车厂可能又会慢慢塌掉。算了,女人已经娶回家了,塌不塌无所谓了。
楼下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嘟嘟声,是蔡景三轮车的声音。
我一愣,几乎以为幻听了。但随着引擎声音的停息,是我家楼下的开门声。通常晚上我把门关上,但是有一块门板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等人回来后再锁上。知道这块门板的只有我爸和蔡景。
这个点不可能是我爸。
我的心跳砰砰地猛烈撞击了起来。我几乎是一跃而起跳下床去,落地的瞬间因为太激动都差点摔跤。
楼道已经响起了脚步声,不是我爸的脚步声。
我冲过去拉开房门,正好撞进一个胸膛里,一个裹挟着寒风和雪气的胸膛。
“小景……”我紧紧地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他也紧紧抱住了我。
他把我抱回床上,我们头一次没有顾忌地在这张床上翻滚着。我缠着他,他缠着我,一次又一次,好像要把这辈子剩下的热情一夜之间全都消耗完为止。
明明这么爱我!我哭着喊着,几乎是求他了:“小景,你跟我走,跟我走吧!”
“路路……”他抱我亲我吻我,唤我的名字,表情好像比我还难过,偏偏就是不说我想听的话。
我绝望了,咬着捶着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走?”
他也不回答,只是用更热烈的拥抱来回应我。我蹬他踹他,不让他再碰我。可他力气比我大,双手牢牢抱着我,不断地吻着我,不让我跑。
我挣不动了,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等我们终于平静下来时,窗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天空是藏蓝的,窗口映着白雪,雪光混乱了时日。
他还抱着我,在我唇边眼角和肩头来来回回地浅浅亲吻。每次结束,他喜欢这样温存,非常温柔的动作,又是怜惜,又是亲昵。
可是他不跟我一起出去。
我没有动,任他亲吻着。我爸该回家了,但没有回家。应该是去了刘寡妇家,雪下得厚了,就没回来。
妈的,为什么不回来!回来抓奸啊!知不知道你儿子在被人欺负?
再后来,他也不亲我了,就侧着身子,支着头看着我,一只手在我身上慢慢地摸。
我眼睛有些涩,眯着抬眼看了看他。他眼神清澈,没有想要再来一次的意思,大概只是单纯地想摸摸我。
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腹部,在我的肚脐上打了两个圈。有点调皮,有点痒,我忍不住笑了一笑。
他也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之前沉默到沉重的气氛都笑得轻松了些。
我轻叹了一声,说:“可惜不能生孩子。”
如果我能生孩子,以他的责任心,他肯定就会跟我走了。
如果我能生孩子,他就算不跟我走,我也可以有个孩子带走。
如果我能生孩子……妈的,如果我能生孩子,我俩早就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了!
他愣了一愣,大手停留在我的小腹处,过会儿后又流连地来回抚摸,好像多摸摸就会真有个孩子出现。
我又说:“如果我能生孩子,我们现在估计都有两个毛小孩了。”
他笑了一下,说:“你这么能生啊?”
我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看我需求这么大,肯定是能生的啊!”
每次他都用这话来怼我,现在可以反击了,真爽!
他又笑了笑,把手摸回来,放在我胸膛挠玩,好像很有意又好像很无意地问:“路路,你想要小孩吗?”
我说:“想啊,当然想。”
他手上的动作停止了,没有再动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妈的,渣男!他都不要老子了,还要管老子去不去和女人生小孩。
换以前,我这么体贴,肯定会照顾他的情绪。但现在我不管了,我恨不得他再难过一点。最好想清楚,他如果不跟我出去,我肯定是会和别人在一起的,酸死他!
我继续说:“我不能生,当然就想要小孩子。你没听过吗?人都想要自己没有的东西,有了谁还想要。”
就像我想要跟他有一个家,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家,一个能让我们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好想把这一段赶快写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