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气冲冲，又难掩心酸，“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陆岘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
阮晔冷笑一声，语速又急又快，“呵！等你凉了我来给你开追悼会才是大事是吧！”
他平常就毒舌，一气起来更是口不择言，陆岘知道他在计较什么，自然也不会怪罪。
他想了想，转圜道，“晚上请你吃饭。”
“不去！”阮晔一口拒绝，“你叫我去我就要去，你是谁啊？我有你这样的兄弟吗？”
陆岘不急不缓地说，“怀南苑，不去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去。”
他嚷道，“不去白不去！”
陆岘挂断电话，就见坐在一旁的宋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男人略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青年轻声问，“陆叔叔，我可以陪您一起去吗？”
陆岘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应该不喜欢阿晔？”
宋珏避而不答，反而说道，“陆叔叔，医生说过您不能喝酒，但如果是和阮叔叔一起吃饭，您肯定会喝酒。”
又一次听到熟悉的“医生说过”，陆岘皱了皱眉，“所以？”
宋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去了，可以监督您。”
陆岘看他满脸认真煞有其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好吧。”
宋珏眼神一亮，站起身，“那您等我一下，我上楼换衣服。”
虽说是请阮晔吃饭，但怀南苑和陆家不在一个方向，待陆岘到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阮晔早已经等候在包厢里。
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正想给陆岘打个电话，包厢门就被人推了开。
他坐直身体，眼尖地看到了陆岘，脸上的笑容还没挂起来，就被男人身后的宋珏唬了一跳。
上一次在“锦色”的经历着实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事后他思索了许久，把最近的事连成一串，大概就猜到了两人发生了什么。
只是现在…
阮晔不禁有些迷惑。
如果按之前的猜测，这样的私人邀约，无论宋珏是以什么身份，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陆岘。
陆岘平静地回视着他。
阮晔眸光一沉，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但是他一丝也没表露出来，打趣道，“陆大总裁，您这个请客的倒是来的挺早啊。”
陆岘解释了一句，“高架上堵车了。”
阮晔便没再多说。
席间，他一边和陆岘交谈，一边观察着两个人。
很明显，和上次在“锦色”的剑拔弩张不同，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宋珏依然话不多，大多是安静地聆听两人的交谈，但每一次开口又恰到好处。
陆岘看他一眼，他就抿唇笑笑，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和默契。
阮晔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他看着对面的宋珏把剥好的虾整齐地摆放在小碟里，伸手推到了陆岘的眼前。
陆岘侧过头，把手边的湿巾递给了他。
宋珏擦了擦手，站起身，“陆叔叔，我去一下洗手间。”
目送着宋珏的身影消失，阮晔忍了一晚上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他用手肘推了推陆岘，“你和他，怎么回事？”
阮晔一向聪明，问出这句话就代表看出了什么，陆岘也没有准备对他隐瞒，淡淡地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阮晔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他的承认还是大吃一鲸，“你疯了？”
陆岘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阮晔难以置信地问，“同一个坑掉进去两次，是你傻了还是我听错了？”
陆岘冷静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他和宋于览不一样。”
阮晔对这话嗤之以鼻，“难道你不是因为他和宋于览长着同一张脸？我从来不说，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找过的人，或多或少都和他有点相似。”
陆岘微微眯起眼。
他的神色有些不悦，刚想开口说一句什么，宋珏却回来了。
这个话题只好中止。
接下来的时间里，阮晔异常沉默。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他心底存着事，连喜爱的红酒都品不出味道。
饭后，阮晔也没有心情进行娱乐活动，便提出了回家。
分开时两人一起送他。
树上的夏蝉鸣声不绝。
燥热的晚风悠悠拂面，阮晔抿了抿唇，忽然问，“陆岘，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看过的“三分四军”吗？”
陆岘回忆了一下，轻轻颔首。
阮晔说，“当年荀罃用这一战术替晋国击败了楚国，夺得霸主地位，五十年后，伍子胥还是用这一计谋，助吴国一举攻入楚国郢都。”
他抬起眼，神色不似以往的漫不经心，显得有几分严肃，“你记不记得，当时我问过你，为什么楚国明知道自己的不足，却还是两次都败在了同一个地方？”
陆岘沉默了片刻，这段记忆虽然久远，却历历在目。
“并不是因为无知。”记忆中的少年如此说，“楚国了解失败的惨痛教训，但他们还是坚持自己的制度，因为任何一个执政者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权利。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阮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说，在吴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刻，那些执政者的心里，有没有过后悔？”
作者有话说：
阮晔：大家不要紧张，我不是反派，也是个助攻来的。
宋珏：原来你不是情敌吗？
预估错误，这章没能睡上，下一章肯定可以
第52章 天堑
阮晔扔下这句话，也没看陆岘的反应，打开车门就上了车。
陆岘有些失神。
不可否认，阮晔的话听起来似乎杞人忧天，却宛如一记警钟，让他蓦然清醒过来。
诚然，在迈过心底的那道坎后，他发现宋珏是一个很合他胃口的人，有能力手腕，也温顺懂事。
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领悟他的意思，他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错，可以继续下去，所以不再排斥青年的靠近。
可是如果真要问他，宋珏于他算什么？
陆岘依然无法回答。
夜色下，街边的路灯拢着莹莹的光亮。
男人神色晦暗，沉沉的目光落在驶远的轿车上。
气氛的转变只是一瞬间。
阮晔的意有所指，对他的敌意全然不屑于隐藏，宋珏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却依然不明所以。
那些话，楚国的重蹈覆辙……这与他，或者陆岘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心里存了个疑影，轻声喊，“陆叔叔。”
陆岘转过头，他看到宋珏眼里的担忧，不由顿了顿，“怎么了？”
宋珏沉默了一会儿。
明明男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不过一步的距离，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感受到，他们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宛如天堑。
青年握了握拳，低声道，“我们回家吧。”
陆岘点了点头。
回到陆家已经是深夜。
虽然已经离开了隔离区，不再是凡事需要亲力亲为的时候，但宋珏早已习惯了照顾陆岘的起居，也不愿假手他人。
他端着煎好的药，稳步走过二楼的走廊，轻轻叩响了陆岘的房门。
三下过后，房里内没有传来回应。
宋珏等待了片刻，换了右手端稳托盘，又敲了一次。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但门的缝隙里却透出一点微光，他想了想，按动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卧室的吊灯开着，方形的灯罩里是冷色调的白，炽光洒在深灰色的床上，显得冷淡而内敛。
宋珏的目光划过被扔在床上的黑色衬衣，就被浴室的水声吸引了注意。
浅黄的浴灯亮着，透过磨砂玻璃折射出浅浅的光晕，男人的剪影隐隐掩在氤氲的水汽中。
宋珏眼睫微垂，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小柜上。
淅沥的水声似乎停了。
他看了眼一旁摆放着的腕表，刚转过身，就见浴室门被打开了。
湿热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很快融合在微凉的空气中，消弭于无形。
陆岘缓步走出来。
他的漆黑短发拢在耳后，还在朝下滴着水，透明的水珠在他走动间缓缓滑落，顺着锁骨没入衣领间，在浴袍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湿痕。
宋珏眸光一暗。
他抿了抿唇，喉头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
陆岘走到床边，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他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尽管他知道这并不该迁怒宋珏，但阮晔的话却始终在脑海里回荡，反复牵动着他最隐晦的心思。
大半个夜晚过去，心绪难得平复一些，可“罪魁祸首”又明目张胆出现他的面前，陆岘的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宋珏抬步走过来，把温热的药碗端给了他。
陆岘的眼里露出一丝恍然，他接过药剂，一饮而尽。
舌尖微苦的味道让他冷静了几分。
男人动了动唇，刚想让宋珏离开，就听他开口道，“陆叔叔，我帮您把头发擦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