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服谁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开阖的唇角间,无声的留下威胁的话语。却是各施手段,抢在有人到达这街面之前离开了此地界。
一切重归寂静。
片刻之后,有挑着货物的货郎小贩,打破了这街面上无有人迹般的平静,拉开了新的一天喧嚣的序幕。
而那白衣黑发的持剑男子,早已不知何时便没了踪影。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影般,却是半点也不曾发生过什么。
冬日的阳光于不知不觉间,笼罩着这片大地。虽不见夏日虫鸣的纷扰,却也别有一般的冷然。自然,也是不会有太大的温度的。
一切,都只不过是恰到好处。
便如眼前这手提了宫灯的粉衣女童,言语熟稔之间,保持着淡淡的距离。却并不会让人有半点的不适,只是觉着:合当如此。
虽说的,都是一些不清不楚的事。真正涉及到那些不可知的秘闻,抑或是不足为现阶段的江宁所知晓的事故,却是半点也不曾透露分毫。但就是那只言片语中透露的丁点信息,也足以令江宁受益无穷了。也因此,对这末法之世之外的诸天万界,倍加的向往。
老道士陈抟毕生的心愿,便是走出这末法之世,看一看你外面的风景。天地灵气不再,诸天神佛断绝,仙人道统难续。任是再怎么的天赋卓绝一心向道,也改不了与草木同枯朽的下场。
而没有亲身体会与经历过的江宁,是无法理解老道士陈抟的那种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与无奈的。那种明知无可奈何,却又无能为力的不甘于无力。年少时的意气风发逐渐为世事的艰辛与磨难所沉淀,明知结果却也甘愿坚守,只为寻求茫茫天机中的一线可能。
这是,求道者悲哀与无奈。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彼时的江宁并没有身为求道者的觉悟,甚至连他的未来,连他之后所要走的,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只是为了延续老道士那份至死,也未曾放下的不甘与执着,却从未走出自己所该走的。
但,只要是见识过了那长生道路上的丁点风景。但凡稍稍有点野心的,无论是愿与不愿,都无法再回复到平淡的、属于普通人的生活中来。
承认与否,心大了,对这仙神绝迹的末法之世,自然便少了那份认知与认同。更何况,江宁本就非是属于这千年之前的人。他所在的世界,是那完完全全属于末法的未来世界。
时间,便在这述说与倾听中过去。
外界虽已是过去了将近一夜,可在这梦中世界,却不过短短的一瞬。又好似极为长久的无尽岁月。那提灯女童谈得兴起,江宁亦是听得认真,竟也是都不曾注意到这时光的流逝。便连那不知不觉间缩小的梦中世界,及愈见稀薄的白雾,也不曾有片刻的吸引那两人的注意。
血色的花朵自虚空中无端的生长出来,殷红的花瓣好似吸收了无尽的鲜血,开得妖异而瑰丽。穿了大红霓裳,做小童打扮的女童自花中显现出来。白净的小脸上有着艳红的胎记,便好似一朵开得正好的火红花朵,骄傲的展示着它的美丽与张扬。
心头警兆突生,危机感在短短的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身形。提了宫灯的粉衣女童突然惊叫一声,猛然跳起,一手叉腰,一手提着宫灯,颤颤巍巍的指向那不知何时间出现在虚空之中把玩着发梢的女童。气呼呼地道:
“你、你怎么来了?”
却是半点也没有了先前的镇定自若与良好修养。
“我怎生就不能来?”
血色的花朵无风自动,逐渐化作丈长大小,小巧的脚尖自那花瓣上点过,那穿了大红霓裳的女童眉眼微抬,却是忽的做了一个鬼脸,语带嘲讽地道:
“好不知羞的提灯,向主人求了这差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目光划过一旁的江宁,脚下微跺,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嫌弃与不耐:
“现在可好,弄出事故来了吧?!”
“要你管!”
面上泛起一阵阵潮红,那名唤提灯的提灯女童似是气急,一时半刻之间却又找不到什么反击的话语,不由得红了眼。却又固执的不肯落下泪来。半晌,却又猛地一拂袖,层层云雾叠起,将身形托举到堪堪与那穿了大红霓裳的女童平齐。瘪了瘪嘴道:
“本宫可是奉主人令谕,前来接引昔时旧友。却不知你又有甚理由,却好叫本宫知晓,莫不是那偷拿了令箭的小贼!”
嘴皮子上的工夫,这两小童彼此间斗了不知多少年月。虽是一时之间让对方占了先机,可这目光一转,便想出了应对。拿准了这红衣女童不会和自己这般拉下脸来,向主人要这没甚油水的差使。却是毫不示弱的回击过去,竟然是要坐定这红衣女童偷跑出来的罪行。
不提这糟还好,面色几经变换,却好似打翻了染料铺子般。纤手一扬,大红的花瓣铺展开来,向着提灯女童卷去。隐隐约约间,那红衣女童恨声道:
“若非是你这蠢货,竟然是半点也不曾感应到那位娘娘苏醒的气息。也好叫这诸天万界知晓,那位遭了九幽黄泉算计,本宫何至于走上这一遭!”
手中的宫灯蓦然发出阵阵温暖的光芒,虚幻的荧光飞舞,脚下一个趔趄。提灯女童失了声,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说什么?那位娘娘......”
猛然住了嘴,眨巴眨巴眼,掌下的灯光熄灭。虚幻的荧光不再,竟好似完全放弃了抵抗般任凭那大红的花朵近得身来。那提灯女童颇为挫败道:
“也就是说,其实不是我的失误,而是那位娘娘抽取了我的力量吗”
如有灵性般,那花瓣自提灯女童身畔扫过,崩解开来。脚下轻飘飘的落到实地,对着江宁道了个万福,那红衣女童方才恨铁不成钢地道:
“若不然又待如何?我昔时受那位娘娘大恩,主人虽隐居已久,却也不是那等不念及旧情的。先前不知晓便罢了,此般既然是知道了,当然是要向九幽黄泉那边要个说法的。又恐你这没个定性的,误了那位娘娘归位的大事,因而便着了我来,也好了结了昔时那段因果。”
一般话说来,倒也是半点也不曾避讳江宁。只那言语中所指,诸多隐晦。倒也非是江宁现阶段所能知晓,因而也不虞被他所听了过去。
眼见得那提灯女童面上,愈加沮丧,倒似霜打的茄子般,没有了半分神采。那红衣女童方才心下一软,对着江宁道:
“小童彼岸,见过这位小郎君。也是我这同伴学艺不精,方无意间将小郎君拉入了此方地界,平白耽误了小郎君时光。小童这便送小郎君回返可好?”
倒不似那提灯女童般,竟然是半点深谈的意思也无。
“如此,便劳烦了。”
唱了个肥诺,江宁自无不克。又谢了那提灯女童,便见得火红的花朵自半空中展开,只一瞬之间,便被弹出了那梦中世界。
“你、你明知道.....”
云雾散开,落入实地,跺了跺脚,那提灯女童指着唤作彼岸的红衣女童憋了瘪嘴,却是半点也说不出话来。
“知道又如何,终归尚未成长罢了。莫非你以为在这末法之世,他又能有何做为不成?”
“若是有了,又当如何?”
“真是如此,我便是甘心情愿的让你欺负个一千年,又能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
“本宫说话,又何时有过不算数的?倒不似某人......”
“你、”
......
☆、第21章 告别张咏
思绪归位,昨日夜晚里来发生的一切慢慢印入脑海。蓦地开了窗,却见一片阳光正好。虽算不得有甚热度,倒也颇是暖人心肺,从呼吸间透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洗漱一般,换好了衣物,又用了早膳。方有那唐门大小姐唐元沫来请,说张知州的船已是渡口,问江公子可是要一同前去,也好让张知州安下心来。
思及自入蜀以来,便不曾和张咏见过。虽说因着前世所学不多历史的缘故,对那已经颇具名臣之资的张咏张知州,并没有多少的认同。至少在江宁看来这位养大了自己的张先生到更像一位开明的智者,而不是铁骨铮铮的耿直官僚。可对于他的种种才能却是极为了解的。现在想来在那信息爆炸的前世,之所以不曾听说过这人多少的事迹。大抵是因着孤陋寡闻的缘故亦或许是后人穿凿附会,将那本属于他的轶闻政绩给安插到了别的人物身上吧。
比如那位头顶青天的包黑子。
因而经过了这些年的相处,江宁也不再纠结这位前世不曾听及名姓的张咏张乖崖,又为何会是老道士口中的大宋名臣人选。只是安安分分的跟随在这人身旁,所受到的照顾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江宁虽不是那等拘泥保守之人,于这恩怨一道历来分明。
也因此,那唐元沫话语甫一落下。江宁便爽快的随其前往,去渡口上等候张咏的到来。
唐门虽是江湖门派,可自搭上张咏这条线以来,双方倒也算得是合作愉快。又有那赐乐业人,极具商业天赋,在入蜀之际便将诸多种种商业打算与张咏这看似不平凡的普通人说了不少。后来等到张咏就任,将蜀地的一应事物拉上正轨,自然便想到了这群入蜀路上所认识的异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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