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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怎么了? 完结+番外 (方铎)


  监狱里的伙食被叫作“赎罪餐”,把它们吃下去的痛苦就足以抵偿大部分罪孽。在这里早中晚的饮料都很神奇,早上是咖啡——据说是咖啡,实际看起来像洗抹布的水,喝起来更像;中午加点盐和两根菜就变成汤;晚上和其他你想喝水的时间里它叫做茶,但其实那是一种不像茶但又不尽然不像的谜之液体,常温,暖和,恶心翻倍。
  以撒的笑容在品尝了一口“汤”之后离脸出走,他嫌恶地吐了吐舌头,坐在这里看着一群又累又饿的囚犯把垃圾咽下去,而且还想多要一点。呃,太恶心了。
  吃饭时间只能吃饭,想出这个规定的人脑袋该被驴踢。他百无聊赖地用尾巴甩来甩去地赶苍蝇,苍蝇被抽得晕头转向,显然也感到很糟心。
  狱警狠狠敲了两下墙壁,安静!餐厅里声音就小了一阵,很快又嘈杂起来。
  “你有什么计划?”独角问。
  “没,你呢?”
  “那算你撞大运了。”
  突然,铁盘里一声轻响,独角拨了个蛋给他。
  “什么意思?”以撒用叉子抵住它。
  “天赐良机。”
  “可靠吗?”
  “当然。”
  以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了他一眼,把蛋在手里一握,尖锐指甲压迫蛋壳,破坏了均匀的受力,指腹将碎蛋壳搓下来,一整个光滑的蛋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
  独角撑着脑袋看他吃蛋,突然说:“说实话,你一张嘴就像个荡妇。”
  以撒耸耸肩,含糊地唔了一声,因为没找到地方擦手,就用舌头舔干净手指,顺便挡住嘴让自己尽力不要笑场——哪有人用放荡来羞辱魅魔的?
  以撒把餐盘上的东西倒给独角,在手里颠了颠,砰!猛然扣在独角头上。
  那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事发突然,独角迟疑地摸了摸头皮,看清手上的血迹后,站起来一脚踹翻桌子,冲上来把以撒连同凳子一起扑在地上。
  据当时在场的几个囚犯说,是独角先动嘴羞辱以撒,但以撒先动了手。无论如何,当狱警赶到的时候,局面已经接近失控,两人用野兽的方式厮打搏斗,以撒骑在独角身上,两手都用来扼住他的脖子,而独角挥拳砸向他的太阳穴和颧骨,一拳!两拳!以撒不闪不避,上身随着凶狠的节奏往另一侧打滑,手上却丝毫不肯放松,小臂肌肉紧绷得发颤,血管的脉络从皮肤下浮现出来。
  他咬着牙嘶嘶喘气,齿缝间溢出血沫,蜿蜒到下颚,滴落在独角窒息涨红的脸上。
  如果有谁转头注意到墙上的影子,就会看见恶魔与恶魔之间的僵持正如皮影上演:魅魔的长尾直刺身下恶魔的眼球,而愤怒的尖锐长角紧贴在对手的颈动脉处。
  泽维尔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这两个疯子!他不顾劝阻上前,在左胸画了个十字,嘴里念念有词。以撒瞳孔紧缩,浑身僵硬了一瞬,独角立刻抓住机会把他反身压倒在地,尚未来得及出拳,泽维尔就一棍砸在后脑勺敲晕了他。
  他把昏迷的独角拨到一边,底下的以撒还是一脸没缓过劲儿来的表情,捂着脖子,粗重喘着气。
  “呃,天啊……我叫老天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怪?”没等人拽,以撒就自己爬起来,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这是谁啊,你,泽维尔?”
  “叫我做什么?好像我跟你熟似的。”泽维尔冷笑一声,长棍在手上颠了颠,两步上前,抬手抽在以撒后颈——
  行吧。以撒眼前一黑。
  **
  醒来的时候,以撒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棺材一样的小房间里,无窗,墙角有个通风口,铁门厚重,上有小窗格,只能从外推开,这应该就是吃饭的时候他听到那些人说的小黑屋。
  他的全身都在痛,身上还穿着打架的时候那身衣服,伤口也没有被处理过——正合他意。
  以撒像捏虱子似的在头上摸摸挠挠,从一缕头发中掏出一个小纸团,里面包裹着一支钥匙,他把它揣在兜里;然后将被血和汗渍浸湿的纸团捋平,上面写着恶魔之间通用的暗语,以撒仔仔细细地读了三遍,确定熟记于心,又把它团成纸团,打了个响指烧成灰烬,从通风口扬出去。
  

9 第9章 以撒怎么了
  以撒在小黑屋里陷入了抑郁情绪。前三天,他完全没动送进来的食物,然而什么都不吃就很难解释他的身材为什么还是像充了气一样结实。在狱警的威慑下,他只能顺水推舟,勉勉强强地吃一点东西。
  “囚犯24601绝食后吃了两餐就疯了!”
  半夜,狱警闻讯赶来,隔着铁门,被里面传出来的连续不断的哐哐闷响吓了一大跳。他开门一看,24601,也就是以撒,正面对着墙壁用额头反复撞墙。咚、咚、咚、咚……
  “老天,他在梦游吗?”一个狱警冲进来,抱住以撒的腰把他向后拖,却完全抵不过恶魔的力气。以撒还在用头撞着墙,血从额角流下来,“再来个人!我拖不动他!”
  另一个狱警赶进来帮忙,他一手扶着以撒的额头做缓冲,一手扳着他往后退,这一次,以撒只是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温驯地顺从。
  “他都饿三天了,能有多少力气?”来帮忙的狱警小声嘀咕,“我看你就是懒骨头。好了,把他送到医生那儿去吧。”
  **
  “怎么了?让我看看……”医生突然被叫醒,显然非常不高兴,白大褂下还穿着格子睡衣。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打着哈欠看过去——
  “怎么又是你?!”满头是血的以撒和穿睡衣白大褂的泽维尔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叫。
  气氛一时凝滞。
  “我曾经是军医,你觉得还有人比我更配坐在这里吗?”过了一会,泽维尔率先打破僵局,“倒是你,听说你梦游的时候自残,除了额头还伤到哪里?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
  “不用,”以撒生硬地说,“只有额头。”
  “难道还要我哄你才行吗,”泽维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血都从衣服里透出来了。”
  以撒只好不情不愿地脱了衣服,过程让泽维尔频频皱眉。衣物和半愈合的伤口黏在一起,拉扯的时候又撕裂开,断断续续地流出血来。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干净,身上的伤势非常精彩,和两百多年前的早已不是同一批了。
  “你挺能折腾的。”泽维尔从医药箱里取出药和纱布棉签,审视的目光在以撒两膝上的薄痂上停留了一瞬,眉头锁得更紧。以撒笑着说:“懂得不少啊,医生。”而泽维尔的回应是从眼镜下剜了他一记眼刀。
  “看这是什么?”泽维尔把瓶子上的小标签转过去对着他。
  “H202?”以撒凑过去一字一顿地读。
  “不是0,是O,不过无所谓,”泽维尔打开盖子,“有一件事你需要非常注意。”
  以撒歪头把耳朵凑过去,泽维尔笑眯眯地说:“那就是忍着。”然后把双氧水消毒液倒在他发炎的伤口上。
  “嗷!”
  怎么回事?两百年都发明不出不会痛的消炎药,人类文明要完了!以撒大叫一声,窜起来就跑,然而被天使骤然张开的翅膀“啪”地扇倒回椅子上。
  “你冷静点。”泽维尔说。
  “操你的。”以撒送他一个中指,结果手被泽维尔握住了。
  正常情况下,以撒的指爪长而尖利,然而现在却尽数断裂,短得几乎露出甲床,断口毛毛刺刺,甲缝糊着一层黑红的血痂。
  “你怎么了,以撒?”泽维尔不无担忧地问。
  以撒耸耸肩膀:“干你的正事吧,医生。”
  泽维尔缓缓地、缓缓地把眼珠子转过来,沉默不语。他很想克制住自己不要对一个精神方面可能有问题的恶魔发火,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趁机呲溜窜上柜子怎么赶都不下来的话。
  “你觉得要是有人进来看见这一幕合适吗?”泽维尔抬起头和以撒对视。
  “小问题,就说你养的猫成精了。”
  “……”泽维尔的眼神平静无波,后槽牙已经开始吱吱地摩擦起来。
  “我们可以商量,泽维尔。比如你把那个202收起来,我就下来。”
  “这是为你好,否则伤口感染会让你发高烧的。”
  “什么?我已经好了,都结痂了。你就是在报复我。”
  泽维尔吸气——呼气,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相信医生的家伙活该死掉,立刻,马上。
  “好吧,行,随你的便。”他自暴自弃地把瓶瓶罐罐都收进箱子里。以撒蹲在柜子上,犹豫了一下,手脚并用地爬下来,速度极快。他的体重肯定不轻,但落在地上却几乎没有声音,只有趾爪在地上嚓地响了一下。
  “……那我回去了?”他犹豫地问。
  泽维尔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你还真想再关进去吗?今晚先在这张床上休息吧,明天我看看把你送回牢房里去。”
  以撒听了这话,立刻窜上医务室的小床,卧在一股子霉味儿的褥子上面,枕着胳膊歪头看泽维尔把整个医务室都简单收拾了一遍:“喂,鸟人。”
  泽维尔头也不回,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表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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