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墨相识 (若若寻南山)

　　这是一家人的常态。
　　林亦墨一顿饭中沉默寡言，是他有点儿不知怎么面对这一家人，他将自己排出于这一家人之外。是因为他内心的歉意被提起，一直无法冲刷。
　　“墨墨。”方林凡只见林亦墨持续低头模样，顺势叫了声林亦墨，“多吃点。”
　　林亦墨抬起头也点了点头。
　　今天早餐很丰盛，却丝毫也不搭林亦墨的胃口。
　　饭后
　　林亦墨在房间写作业，他没有拉开窗帘，其实今天窗外阳光明媚，可林亦墨就此保持着灰暗的环境。
　　“墨墨。”是门外方林凡的呼喊。
　　方林凡的声音不大，不过客厅和房间里都没什么声音来阻挠，林亦墨可以清晰听闻。
　　林亦墨没有回答，他是直接走到门口开了门。但是他也没有直视方林凡，开了门又扭头走到书桌前，林亦墨低头继续看着刚才没解完的物理题。
　　方林凡惯性坐在林亦墨床沿，床和书桌靠得近。
　　“怎么啦？”方林凡看得出来林亦墨的郁郁模样。
　　“没事啊，早上那个鞭炮放的太吵了，感觉没睡好。”林亦墨还是盯着题目，头好像更低了，似乎很专注写题，可是言语却有种刻意解释的影子。
　　林亦墨演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林亦墨一概不提，从头到尾均是兀自消化。
　　这样一说，方林凡也只是半信半疑，方林凡知道林亦墨走过来的是什么路。
　　不过方林凡既然听到了林亦墨这样的回答，要么就真的没事，要么就是林亦墨不想说，不说就不勉强。
　　方林凡嘱咐了两句便起了身子，刚想扭头出房门，又有件事提醒了方林凡，她柔声道：“墨墨，你跟小沚说一下吧，明早九点去拍摄，你也一起。”
　　林亦墨回应：“嗯，好。”
　　林亦墨是等方林凡离开了才冉冉扭过头关注方林凡的背影，等方林凡差不多要转身关门时，头也早已扭了回去，这缝隙之间的须臾是他自卑的表现。
　　林亦墨点开了聊天对话框，却犹豫着，明明就这样一个通知，他在纠结要以什么语气发过去。
　　这好像是一种毫无限制的自卑感。林亦墨怕顾沚听到昨天的内容后，顾沚会反感他，他有点无地自容，所以这一句话将林亦墨和他周围的大家的距离全都拉开了。
　　林亦墨：明天拍摄，九点
　　顾沚要比平时晚醒，林亦墨发消息的时间是七点，顾沚还在睡眠中。
　　醒来先看了手机，回了消息。
　　顾沚：好
　　这么早起床了吗？
　　有睡好吗？
　　顾沚发个消息也是支支吾吾的，琢磨要怎么发，他看林亦墨那一句看不出来林亦墨什么心情，他尝试试探着。
　　林亦墨：睡得挺好
　　手机就放置于旁处，消息的到来是一目了然。林亦墨掰了掰手机壳，四个字还得琢磨一下再发出去，林亦墨和顾沚两人都没有开提示音的习惯，不过屏幕一下亮起来，他们也几乎能意识到有消息，也能意识到是谁发的。
　　顾沚：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在干嘛？
　　林亦墨：打算写作业
　　现在就在写作业
　　顾沚：好
　　明天拍摄你有一起吗？
　　林亦墨：有，一起
　　顾沚：那行，明天见
　　就学习吧
　　明天的忙碌也并没有学习机会
　　林亦墨：嗯
　　顾沚没有不自在，浑身不自在的是林亦墨，通过对话框林亦墨好像可以关注到顾沚与平时没有变化，可是林亦墨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林亦墨变得格外严肃，刻板。
　　两个人也确实在大年初一刷了一整天的题目。
　　第二天
　　方林凡和林亦墨早早在工作室里等待工作。而顾沚到来之时，方林凡在整理电脑，林亦墨就坐在沙发上，明显是玩着手机，可漫不经心的坐姿似乎藏着正襟危坐的神情。
　　“小沚，来了。”方林凡起了身子，拿起了桌边的相机，询问顾沚的意见：“直接开始吗？”
　　顾沚微微点头示意：“嗯。”
　　林亦墨是听到了动静，但是没有抬头，也并没有打招呼。
　　方林凡先拿了几套衣服出来，跟顾沚交代完了，便让顾沚换上衣服，直接切入状态。
　　今天是先在室内拍摄，下午天气更加晴朗些，安排了室外工作。
　　一开始是顾沚单人工作，林亦墨还是黏在沙发上，顾沚时而望向林亦墨，林亦墨低着头，即使看不到表情，也能看到林亦墨沉闷，也能明晰林亦墨还没从那句话走出来。
　　而后来方林凡让林亦墨一起换了衣裳，林亦墨走到顾沚身边，林亦墨看着地面，看着衣服，看着鞋子，唯独没有与顾沚对视。
　　因此，顾沚的冷漠好像也重出江湖了，两个人状态跟几个月前第一次接触一样，氛围有点尴尬。
　　方林凡在这次春装也尝试了不同的风格，也很贴切林亦墨，林亦墨也拍了不少，不论室内还是室外。
　　三个人好像都沉溺于工作中，他们甚至没有闲暇时间来交谈其他，来联络情绪。
　　傍晚时分，浩荡天宇已经迫不及待迎接夜晚的意思，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回到工作室中。
　　“姐，我好累，我先回去了。”林亦墨语气里确实是透着疲惫，他没有看着方林凡，没有看着顾沚，是自己收拾着自己。
　　方林凡还没提出要一起去吃饭的事情，就这样直接被林亦墨给斩断了。
　　林亦墨也记得之前方林凡说要带上顾沚然后一起吃饭，他没有忘记。而此时林亦墨是疲倦，没有休息好的疲倦，工作繁忙的倦意，也是此时没有心思一同去进行这个晚餐。
　　方林凡起初怔楞须臾——林亦墨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像连情绪都遮掩得这么差劲了。这一下打乱了她的节奏，不过方林凡也放走了林亦墨，让他回家去了，毕竟林亦墨都将要回家的想法表现的那么明显。
　　两人就目视于林亦墨的背影离开，他的冷峻是没跟顾沚和姐姐有一点眼神交流。
　　“林凡姐。”顾沚叫了一下方林凡，方林凡的视线从门口转向了顾沚。
　　顾沚开始试探：“除夕夜那天，林亦墨是几点到家的。”
　　“好像……大概是十点半以后。”方林凡思考了一番如实告诉了顾沚，那时候还是方林凡觉得有点晚了所以打电话告诉了林亦墨“早点回家”。
　　顾沚和林亦墨分开的时候是九点，路程并没有一个小时半那么夸张，可是林亦墨跟顾沚说早就到家了。
　　“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方林凡能感觉到这背后有些许故事，忧心忡忡得说，“墨墨这两天好像情绪不太对。”
　　顾沚其实也不知能否讲述昨夜经历，他犹豫了一会。
　　方林凡让他直接说出来，不要有所顾虑，的确林亦墨的状态也挺让人担心的。
　　顾沚具体交代了那天碰到两个人的开头和过程，不过那一句话，顾沚还是很犹豫，那一句话真的是刺耳到顾沚心疼，更何况那么疼爱弟弟的方林凡，听到了又会作何感想。
　　但是顾沚依旧选择诉说，就说了半句：“说他没有父母，语气也算是挺锋利的。”
　　后半句 “住在别人家，害死别人的爸。”顾沚没有说出口，顾沚在这件事上辗转反侧一个难熬夜晚，而想到那个被害的父亲应该是方林凡的父亲，他怕这一句直接踩中方林凡的雷区，只字未提。
　　方林凡的确愣住了，瞳孔开始涣散，后深深吞了一口气，方林凡明白林亦墨因为“没有父母”，一开始失声痛哭到后来抹泪偷哭，在这方面林亦墨表达难过的唯一方式好像就是哭泣了。
　　即使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每一次相关话语流到方林凡耳朵里都是心如刀割般的折磨，她心疼，她知道林亦墨疼，却无可奈何得忍受着。
　　“林凡姐？”顾沚看着方林凡那肉眼可见的惶惶不安，轻声说，“我可以了解一下吗？”
　　方林凡也注意到了顾沚今天三番两次将目光投向林亦墨，更多的是顾沚眼神里的关心无法传达，林亦墨没有接收。
　　方林凡的言语开口都是语重心长： “小沚，你们是好朋友。墨墨，从小到大除了林一好像没有这么亲近的朋友。”
　　顾沚顿了顿头。
　　不论是方林凡在自己眼中观察，还是在林亦墨的话语中体会，顾沚的出现都让林亦墨的生活多了份色彩，让林亦墨有了对生活真诚且炽热的追求。
　　方林凡用心体会顾沚，也真的信赖顾沚，所以把她所知道的林亦墨都描述了出来。
　　“我称呼墨墨的母亲为小姨，小姨是个很强大的人，她以前是个生意人，她其实也很无奈吧，她要带养活自己和墨墨，所以陪墨墨的时间也不多。”方林凡很沉重得说，“不过还好墨墨很懂事，打小起的懂事。”
　　“在他十岁之前，我们的接触也不算特别密切，不过都能看的出来墨墨的乖巧和懂事，可能跟家庭氛围也有关系吧，在他记事前就没有跟父亲生活在起了，小姨一个人拉扯长大的，对墨墨父亲的事情我不了解，不过……”
　　方林凡的神情职中似乎多了一丝愤怒，她停顿片刻说：“不过在我印象里他是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