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人放了冷枪,在身体里引发了一场爆炸,炸的她粉身碎骨,所有防线都被击溃,而她的灵魂也即将就此崩溃,陷入永恒的痛苦黑暗的深渊。
“宝贝,文森,文森……”女人的声音颤抖而又微弱,像是从干涩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声音。她似乎猛地惊醒了过来,然后嘭的扑到了床上去,颤抖得不像话的手用力地抓住了少年的肩膀,然后将少年狠狠得恍若嵌入身体般的死死抱住。
鼻尖满是血腥的气味,满眼刺眼的血色,女人头昏脑涨,只觉得脑海里什么都想不清了,只剩下那少年的名字,一遍遍唤着似乎汇成了血腥的气流涌进了她的身体里,在血管里奔腾,剖开血肉,撞碎筋骨,痛得撕心裂肺。
“夫人!”克洛斯管家的声音难得有了些紧张,在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后,急匆匆的步伐赶了过来。在看到文森少爷房间里的情景时,却噤声得怔在了原地。
那少年惨白如纸,脸色泛着青紫地靠在女人的胸口,身上的白色衬衫早已被大片的鲜血染红,而女人的身上也被染上了血色,空气里鲜血的气味肆意蔓延开来。
管家的手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瞳孔猛地缩紧,视线落在了少年手腕上狰狞而又恐怖的伤口,和那落在床单上闪烁着血色冰冷光芒的刀片。
“去,去,去医院!”女人的唇颤抖了好几次,才终于扯着嗓子大声地喊了出来。她踉跄地将床上瘦弱的少年抱了起来,双眼通红,像是被必入绝境而即将崩溃的困兽般,然后绕过管家疯狂地向大门跑去。
管家看着夫人奔跑的背影,晃了晃神后也缓了过来,紧锁着眉头跟了上去。
当管家打开车后座的门,浑身颤抖的女人抱着少年赶忙坐进去的时候。管家关上车门的动作顿了顿,紧抿着唇,视线晦涩地看着那被女人死死搂在怀里的少年。
“你还愣着干什么!开车!快点啊!”急得逼近疯狂的女人大声地吼着。
老管家没有说话,也没有举动,只是过了一会儿手缓缓抬起靠近了少年的颈脖。
“夫人,少爷已经……”他的脉搏和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啊!闭嘴!你给我闭嘴!开车去医院,快!”没有等管家说完话,女人用骇人的尖叫声打断了管家,一手用力拍开了管家的手,她的脸色苍白,那双总是高傲淡定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与崩溃,像是马上就要碎掉了般。
管家的呼吸滞了滞,视线不自然地移开,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车门关上后坐到了驾驶座的位置,向最近的医院驶去的途中也立刻打电话通知了医院和其他人。
“宝贝,别怕,妈妈在这,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女人死命地将少年抱在怀里,拼命地想要将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少年冰冷僵硬的身体。她的身体颤抖着,一遍遍轻声地唤着,眼泪无知无觉地落了下来。
“妈妈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想做什么都好。宝贝,妈妈不关着你了,也不再打扰你了好不好?妈妈很恶心对不对,你不想再见到妈妈了也好,只要你醒过来,妈妈立刻就离开不再见你,把这里的房子财产都给你好不好?”女人轻声不住地哀求着,怀里的少年身体是冰冷的,而她自己的身体也像是陷入了冰窖般冷得不像话,似乎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般无助崩溃的痛苦着。
大概,她终于说出了文森一直想听的话,可惜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冰冷,僵硬,就连微弱的呼吸也没有。
她连少年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声音都未能听到,开门的那一刻便只看到了已经无法回溯的死亡。
当车子停下的时候,女人仍然处于茫然的状态,呆愣着脸看着车窗外刺眼的灯,而早就接到通知的医生和护士立刻急匆匆地围了过来。
打开车门,将女人怀里的少年接了出来放在医院的急救病床上,然后立刻白大衣的医生皱着眉不知道在呼喊着什么,拥挤得推着病床上的少年冲进了医院里。
“夫人。”走下车的老管家静静地站在后座被打开的车门旁,低垂着眼然后默不吭声。
女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双手还是僵持着保持刚才抱着文森的动作。那双哭得红肿的双眼凄凉而又迷茫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心,而这些血,都是那个孩子的,那个唤着她妈妈在努力爱着她被她亲手养大的孩子。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女人的浑身颤抖着,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崩溃得想要将手上的鲜血擦掉。
她的脑海很乱,记忆复杂混乱,但是往往到最混乱痛苦的时候,记忆却会奇妙得回归到了最初的时候。她想起了在文森小的时候,那个小小软软的孩子就那么蜷缩着,安静而又乖巧地躺在她的腿上,然后她就会轻轻地拍着那孩子的背轻声细语地讲着故事。
她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虚伪到极点的童话故事,但是她却仍然一遍一遍讲给那个孩子听。只因为那些结局都是美好得太过不真实,就算虚假也好她也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予那个孩子,给他一个最纯粹的完美的结局。
那个孩子就应该那样,一直善良美好,单纯而又耀眼,然后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应该,应该是这样,但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狂地歪斜了?
此刻,女人的眼里只能看到扎眼的血色。
她的那双手,沾满了那个孩子的血,明确而又讽刺地彰显着是她亲手杀死了那个孩子的证据。
“夫人。”
又听到了管家低沉黯哑的声音,女人猛地抬头,愤怒的黑焰在瞳孔里凝聚着,近乎于疯狂到歇斯底里地对管家喊叫着,“为什么没有看好他!为什么!”
管家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偌大的别墅里到处都装有摄像头,而对于文森卧室里特别安置的摄像头的录像,只有夫人和老管家能够看到。在将文森幽禁关闭的这段期间,为了防止文森出现意外状况,他的状况一直在被老管家监视着。
女人叫嚣着,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就是因为怕被监视到,所以文森才会躲在被窝里,那样偷偷地一刀一刀划着自己的手腕,却默不作声地装作在睡眠,任由自己温热的血液在染血的被褥里肆意地蔓延而后冷却干涸。
明明这么痛苦绝望,那个孩子到最后却还是笑着,安静得就像只是在做个美梦一样。
女人不敢再想下去,少年惨白如纸却带着浅笑的脸浮现在脑海里,她颤抖着身体踉跄地走了车,甩开管家准备扶着自己的手,然后小跑着向医院里跑去。
刺眼的白色,扎眼的灯光,消毒水的气味里似乎还夹杂着浅淡的血腥味。一切都白得令人恐惧,女人的视线不经意地瞥到了自己身上和手上的血印,这个白得恶心的世界里,还有一个更加恶心的血红的她的存在。
没关系的。
心里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平静了些,有个声音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那个孩子不会死的。
她的宝贝什么都没做错啊?为什么会死呢,这是不可能的。
步伐渐渐缓慢了下来,女人轻喘着气,竭尽全力地恢复淡然而又平静的神色。
神在看着,神会看着一切的,神怎么舍得将那个孩子的生命这么轻易地剥夺?做了所有错事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腐朽溃烂的是她,会遭到惩罚的人也应该是她。
所以——她的宝贝,是不会死的;就算是死,也应该是她才对。
对,就是这样。
她的宝贝,不可能会以这样的方式就轻而易举地结束生命的,文森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女人突然间笑了,嘴角缓缓勾起,眼神柔和而又温暖。
这是神给文森的机会,在文森醒来之后,他将会得到新生。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她看清楚了一切,等她的宝贝醒来之后,她就将这里的财产都留给文森,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予她的宝贝,然后她就出国离开这里,不再出现也不再打扰文森。
对啊,当文森睁开眼后这对他而言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完美的开始了。这是神给文森的,也是给她的机会,在这之后神会救赎他们两个人。就算这样恶臭腐朽的她没有得到救赎而是惩罚也好,但是她的宝贝一定是会受到神庇护的那个。
女人在走廊上一步一步缓缓走着,那样的脚步淡然而又坚定,白色的灯光似乎从脚下蔓延开来,她的视线尽头恍然已经看到了那可以预见的光明的未来。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走向一个属于文森的新的美好的结局。
“克丽丝女士。”不知道何时,一位戴着面罩的医生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了女人身边。
“文森已经没事了吗?”女人欣喜地抬眼望着那个满头冷汗的男人。
“文森先生在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虽然我们尽力急救但,但是……”
女人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静止冰冻了般,近乎于不可置信地瞪着通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