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融知道,自己的约会对象是个已经有了孩子的父亲吗?
他们又一次站在花园的小角落里,和二十分钟前孩子们观察蚂蚁的地方一样,可心情完全不同。夜更深了,周围静得叫人心慌。
总得有一个人先开口,就像当初总需要谁来捅破那层暧昧的窗户纸。过去和现在,都由霍西悬来担此重任。
“你儿……盐盐生病了?”
“嗯。”
“严重吗?”
“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霍西悬点点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介绍给你最好的医生。”
“不用,纪医生就是最好的。”
霍西悬对儿科并没有了解,心里记下这个姓氏,回去问问看在医疗系统的朋友。知道他不会问,主动解释,“家里小孩摔着了,过来缝个针。”
据钟隐所知,霍家没什么关系近的、年龄限制在儿科就诊的亲戚,这个摔着的孩子,多半是任绡那边的小辈。
任家的亲属,也已经……是他的家里人了吗。
沉默和越来越凉的晚风拢住了两个人。
半晌,钟隐开了口:“上一次我已经说了,不要再见面了。你忘记了我说的话了吗?”
——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在他们过去不算多的争吵里,好几次都是由这句话作为开端。警报似的,明示钟隐的心情不佳。
然而曾经有千百种哄他开心的方式,没有一种是现在的霍西悬有立场去使用的。
“我想知道。”
他握住拳,一字一顿。他们曾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解对方每一寸身体发肤,触摸过每一次灵魂的颤抖,不用铺垫,也不需要试探。
“当初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我?”
这个问题霍西悬在分开的四年想了无数遍,唯一能给予回答的人现在站在面前。
“是我过错了什么,还是错过了什么?”
花园已经没有花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钟隐抬起眼睛看他,不是质问,语气平静,“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第20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啊。
钟隐在说出口的瞬间,感到如释重负。
在这句话之下,还有许许多多的潜台词,比如“都结婚了何必再找我”,比如“你不是已经放下过去迈向第二次婚姻了吗”。
即便再这么劝解自己与霍西悬不该再有关联,却仍然对他将要结婚的事实心怀芥蒂。哪怕当初先放弃婚姻的是自己,哪怕清楚地知晓霍任两家联姻的本质与需求,哪怕明知道出这个问题以后一切会向着与“不再有瓜葛”的期望相反的方向发展……
可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不是么。天生带着双重标准,对自己,对外人,对当时的爱人,对如今的旧情人。
“我没有要结婚。”霍西悬沉默片刻,这样回答。
钟隐简直要发笑了:“整个酩城的人都知道,青悦的霍总和森云家的千金成双入对,好事将近。现在你说没有要结婚,难道还有第二个霍西悬吗?”
“——我没说过。”霍西悬固执地重复。
他还真不是唬人,所有的消息、传闻都是媒体捕风捉影,或者他们有意为之引导的,但在任何、任何一个公共场合,霍西悬从来没有主动发表过关于与任绡订婚和结婚的定论。
就好像他与任家联手营造了一个梦,究竟谁主动钻进梦境世界里,已经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情。
“说没说过,有什么差别?反正所有人都等着婚礼那天。从此提到你二人,都会和对方的名字绑定。”
“你在乎吗?”霍西悬忽然道,从未有过的尖锐,“我结不结婚、和什么人结婚,你真的在乎吗?”
他刚才,真的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才会让霍西悬看出破绽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钟隐试图勾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但失败了,平淡道:“若是有妇之夫,希望你能自重,忠诚于你的伴侣,不要再和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一次霍西悬是真的大笑出声:“如果忠诚就能维持婚姻,如果和别人保持距离我的伴侣就不会离开,那么,我已经试过了。”他笑得非常好看,“结果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吗?”
他的话里有话和嗓音中藏都藏不住的伤痛让钟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霍西悬则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畏惧和受伤,那并不是他本意,克制住自己:“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离开我。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这么难吗?”
钟隐没有说话。
霍西悬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回想到往事:“当初我跟你告白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
*
“我就是想要你给我一个答案,”那时候十九岁的霍西悬说,搂住他的肩膀晃了晃,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告诉我吧,好不好?”
他们坐在礁石上,聆听大海夜晚的脉搏。浪花推挤着奔向身边,舔舐着岩石和脚踝,月上中天,海面上倒映着清辉,海边没有别人,他们拥有完整的夜色。
十九岁的钟隐从他半搂半抱的怀里钻出来,义正辞严:“同学,要有耐心。”
“我都问你几个月了……”
“那再问几个月也没事儿。”
“喂喂喂,那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给我答复?”
“你是什么问题来着?”
“……”
“再说一遍吧。”钟隐笑。
霍西悬看出他是故意的,也就顺势配合着来个正经的仪式,清清嗓子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被海水冲刷出的、形状非常漂亮的心形石头:“这位帅哥,请问,你愿意和霍西悬交往吗?他喜欢你很久了,而且也是个帅哥。”
钟隐被他的严肃表情和不怎么严肃的台词逗笑了,没有立刻回答,拿过石头举起,月光给它镀了层银白色的边,自然的造物技巧总是如此
精美:“你这什么时候捡到的?”
“就刚才啊,那边的沙滩上。你光顾着找螃蟹了,忽视别的美。比如我。”
钟隐没搭理后半句,从礁石上站起来:“在哪里,我也去看看。”
“就是我们刚才走过的那——”霍西悬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不是在表白么,话题怎么就好像被对方牵着跑了,本人也是,“等等,我的答案呢?!”
……
霍西悬从钟隐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他也一样想到了那天。
那个无人打搅的海滩,那个只有海浪和月亮的夜晚。
最开始,那个没有外人插足、没有世俗纷扰、没有命运玩弄,只有荷尔蒙和最纯粹的倾慕堆积而成的最开始,谁能不怀念,谁能不眷恋。
*
霍西悬忽然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抱住了他。
钟隐吓了一跳,剧烈挣扎起来,但霍西悬的双臂像个牢笼将他困在怀中,箍得他胳膊生疼,挣脱不开。
“别动!”和动作不同,霍西悬的声音软下来,下巴磕在肩颈处,吐息温热地搔着他的耳畔,柔软地近乎恳求,“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很少这样的。堂堂霍家的大少爷,就算在热恋时期撒娇过,也几乎不曾见过如此卑微的模样,犹如匍匐在地上祈祷的信徒,只要上帝的一丁点垂怜。
慢慢地,钟隐紧绷的神经和僵硬的肩膀一起塌下来。
他没办法……
要怎么拒绝这个肖想了一千多天的怀抱,他做不到啊。
世间的所有声响在那一刻消失了,能听见,也只能听见对方如擂鼓的心跳。
他们安静地站在那儿,沉浸在这个久违的拥抱里。忘却现实里成山的障碍,不再有难以跨越的阶级与性别隔阂,不再是集团的执行人也不是生病男孩的父亲,没有经历过五年分别的蚀骨之痛,仿佛回到大一暑假尾声的那个海滨夜晚,回到十年前最为彼此神魂颠倒的时刻。
他们是酩城大学管院和经院的新生,在那个简陋的报名处相识,因为一场比赛结缘,因为几次旅行升温,任由直觉与爱带他们去往未来的起点。
就这一次,就只有这么一次,放任一下自己吧。
当做是秘密花园里的一个梦,醒来了只有“钟隐”和“霍西悬”,不再有“他们”。
*
“绡绡,站窗户那儿干嘛呢,风大,别吹感冒了。”
“没事儿,我就透个气,消毒水难闻。弟弟怎么样啦?”
“缝了几针,没大碍。多亏了你和小霍把他送过来,不然……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哟!”
“姑,见外了啊,跟我还客气。”
“行行行,不言谢。那总得表达一下吧,上次你说好看的那条项链,我送你!”
“好啊,谢谢姑。”
“你看你看,你又跟我客气了。哎,小霍他人呢?”
“哦,他……他跟我说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怕刚才打扰让你们分心,就让我转达。下次有时间再聚,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这不医院么,有什么要看病的呀!”
“没事儿,就头疼,最近挺忙的,压力大,老毛病了。”
“哎呀,咱们侄女婿大忙人!也好,我来跟你姑父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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