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集的古装偶像剧,注水严重,男三的戏份更没有挑战性,剧本一会就翻完了。
韶子规扭头看祝先生,他还在睡,脸偏向韶子规这一边。
他交叠的双手就搭在腹部,随着他的呼吸微弱起伏,每一个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优雅,赏心悦目的同时引诱人去触碰。
韶子规想起来,他从未与祝先生如此接近过。
紧闭的眼帘挡住了他漂亮的眼睛,眉头始终未能舒展,看起来心事重重,睡得不太舒服。
韶子规找空姐要了毯子,盖在祝先生身上,挡住那双惹人遐想的手,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像在呵护一个易碎的美梦。
商务舱坐得稀稀落落,韶子规胆大包天的把椅背放倒,调整到与祝先生齐平的位置,把头侧向对方。
这个距离里,他甚至可以看清楚祝先生睫毛的颤动,就像两个人同床共枕一样。
仅仅是像而已,韶子规那颗不争气的小心脏已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觉得不能再靠近了。祝先生就像太阳,拯救了他这株濒临枯萎的植物。再近的话,他会被祝先生身上的光芒灼伤,幸福得死掉。
祝烨在此时睁眼。
薄薄的眼睑掀起,睫毛像羽扇一样打开,露出摄人心魄的瞳孔。
一般人刚睡醒都是迷糊的,完全清醒需要一个过程,祝烨却是个异类,从睁眼开始,他的眼睛就呈现出极致的清明。
韶子规做贼心虚,如果不是安全带的束缚,他能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祝烨没有计较他失礼的表情,只是问:“怎么了?”
那句话说完应该是:你怎么盯着我看?
韶子规一阵心虚,嗡身问:“祝先生不高兴?”
“有那样的亲戚,又怎么会高兴呢?”祝烨自嘲。
祝先生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想来不会有快乐的童年。正如自己一样。
杜勇是个不成功的生意人,他自私好赌,从来不曾履行家庭责任。得意时在外养女人,失意时回来打老婆,韶华带着儿子总是过得很辛苦,沾不上半点光。正因如此,韶子规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个和他不一样的人。
“没事了,”韶子规安慰他:“我们已经离开滨城了。”
离开滨城的地面,他的心情是轻松的,好似终于从过往的沼泽中挣脱。他但愿祝先生也是。
祝烨欣慰的笑了,似乎小可爱的抚慰很有力。又坦白道:“虽然我明知不该这样记仇,可每次一见到他们,总觉得就这样离开太便宜了。”
所以纠结,所以想不开,所以放不下。
“祝先生又不是圣人,当然可以生气,可以记仇。”韶子规脱口而出。
祝烨好奇的看着他,等他的后话。
“我的意思是……”韶子规惊觉自己有些失礼,躲开他的视线才敢说继续说:“祝先生没必要让着他们。”
“你是让我跟他抢?”祝烨问。
“不能叫抢!”韶子规觉得这个形容掉了祝先生的价,急着声辩:“我听说过一些祝先生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既然本来就是您的东西,那就不叫抢。”
“那你有没有听祝煜说,我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不好?”祝烨隐晦的提起自己精神病的传闻,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祝先生好得很!那都是他们胡说!”韶子规脸都急红了,“再说,身体状况不能作为理由!继承家业又不是去和人打架!”
“你又知道了?”祝烨追问。
“我就是知道!”韶子规捏紧小拳头,坚持。
祝烨笑容更甚,觉得小可爱着急的模样更可爱了。
渐渐的笑容变了味,甜里透着苦,他怅然说起:“可是我姥爷一直告诉我,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又说:“当年我母亲执念很深,还是落得惨败收场,恐怕我也斗不过他们。”
“您的姥爷或许是圣人,但他没经历过这些事情,不能替您做决定。”韶子规定定的看着他:“我还是希望祝先生能开心。”
“如果您放不下,就应该教训他们!凭什么做了坏事不遭报应!”他笃定的说:“至于斗不斗得过,不试试怎么知道。您都叫我要勇敢了,至少我就觉得祝先生比那个坏少爷强得多!”
没想到他把勇敢放在这个地方,祝烨哑然失笑,反问:“你是这么想的?”
“我瞎说的!”韶子规说完便开始后悔,担心被认为是贪财之人,怂恿祝先生争夺家产,收声道:“这是祝先生的私事,我不该插嘴。”
在姥爷身边那十年,祝烨被保护得太好了。
卓氏家族底蕴深厚,卓远航不仅是帮他治病疗伤,更是在重塑他的人格。老人强行把一株在恶劣环境中长大的仙人掌移植到温室中,拔掉他的尖刺,谆谆教诲,要他放下执念,迈向海阔天空的新生活。
祝烨将拥有的比任何人都多,坐享富贵荣华。不必再因争夺恶犬口中那一块烂肉,重蹈卓依侬的覆辙。
祝烨该是高贵的人,远离腌臜,永远不要去触碰那些不堪。
可卓远航不是祝烨。他没有见证过卓依侬和祝煦死亡的过程,没有亲历过把人逼疯的压抑,没有感受过想要终结生命的绝望。
祝烨听再多大道理,也抹不掉十七岁以前就刻在骨子里的仇恨和不甘。
“你说,”祝烨的手指若有所思的弹动,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向小可爱求教:“如果我把祝煜收拾了,他是不是就再也不能为难你了?”
第13章
祝烨让司机先送韶子规的时候,隐形人姚诗丹终于提出了异议:“少爷,我们送韶先生的话,可能遭遇晚高峰堵在路上。我的建议是另外安排一辆车。”
“没关系,先送他吧。”祝烨看了一眼手表:“姥爷吃饭晚,耽误不了。”
“好的。”说完这两个字,姚诗丹又恢复隐形状态,坐在前排的副驾上再也没说一个字。
对于祝先生要送自己回宿舍一事,韶子规心里有些失望。
但祝先生在首都的家里毕竟有长辈在,而且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带他回去肯定是不合适的。
一路上甚至没有人提祝先生家住在哪里,所有人都默契的缄口不言,大概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无力感重新包裹了他,他有些怀念飞机上的时光,希望那架飞机永远不要落地。
“子规。”是祝先生在叫他,省掉了姓氏,很亲近。
韶子规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爬出来,发现已经到了租住的小区门口。
祝烨说:“车开不进去,在这里下车可以么?”
“可以的!很近了!”韶子规受宠若惊。心道他不过是祝先生随手捡回来的可怜虫,为什么每句话后面都要加“可以么”,显得自己弥足珍贵,值得被这样对待。
韶子规这侧的自动门打开,司机一并下车,帮他取行李。下车的瞬间又听见祝烨在问:“明早试镜,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了,林姐会安排好一切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祝先生了。
“那好,遇到麻烦随时电话我。”祝烨朝他笑了笑,自动门再度关上,阻隔了他的视线。
韶子规扶着行李箱站在夕阳下,他说:“再见,祝先生。”
但是车里的人听不见了。
祝烨没说什么时候再找他,韶子规用手机点开祝先生的号码,将那行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是他全部的眷恋。
滨城。祝宅里鸡飞狗跳。
“我看你眼里就只有祝烨一个儿子!只有烨儿是亲生的,煜儿就是垃圾桶里捡的!祝烨既然敢伤人,凭什么不敢让人说!煜儿才是受伤的人,他难道不委屈么!”苏慧声泪俱下的控诉:“现在煜儿都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你着急?”
“不见就不见吧,他不在家里的日子还少么。”经年累月的哭泣,祝庆祥已经修炼出了对她眼泪的抵抗力。
“我知道!你不就是怕老丈人发飙么,才得供祖宗一样供着祝烨!”苏慧表情狰狞,试图用自己的痛苦唤醒老公的反抗意识:“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怕他!你难道是给卓家做狗的命?”
“你才是做老子的!为什么不能管教儿子!反而还要万般纵容?这样惯下去,对祝烨又有什么好处?”
“烨儿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问过了,那天确实是煜儿当众撒酒疯在先……”祝庆祥连连败退,苍白的辩解:“都说家丑不外扬,让外人知道祝氏两兄弟动手有什么好处?煜儿的伤也不打紧,他这不是还有离家出走的力气么。”
“撒酒疯又怎样?本来就是请来助兴的戏子,哪来那么多讲究!”苏慧不依不饶:“煜儿是勾搭他们没错,可你的宝贝儿子还当众把人带回去了呢!你做父亲的,为什么不能一碗水端平?”
祝庆祥试图和她讲道理:“你也知道烨儿的情况,不能按常理来要求他。”
“若是有病,他外公就不该放他出门!”苏慧哀嚎更甚:“如果病好了,你又凭什么偏心?”
“烨儿以前毕竟过得苦……”祝庆祥噤声,没忍心再把祝烨经历的悲剧历数一遍,毕竟那也是戳自己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