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大笑:“那好吧,说到做到!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啊,星星要结婚了……”
听见这句感慨,齐星不自然地拨了下大波浪。
以前在沙坪坝一起厮混的时候,她是几人团伙中唯一的女生,大家护着她,当小公主似的宠。可渐渐地,所有人都变了,她帮不上忙,最后只能选择把当年思贤和自己的聊天记录给祝以明看,让他明白,思贤真正没有遗憾过那段无果暗恋。
对余思贤,和奚山保持朋友关系就是最好的距离。
那时祝以明低着头沉默许久,最后问她:“星星,能打印一份给我吗?”
后来江海越来越忙,祝以明在火锅店连轴转,抽空会去看望思贤的母亲,奚山开了新店,还遇见一个提起他就会一直笑的小朋友。
这样的生活当然比不上大学时代,但齐星想,也没什么不好的。
所有人都有阳光灿烂的明天。
酒过三巡,话题逐渐放开。
祝以明看向奚山,他清醒得很,但非要去拔老虎胡须,惹是生非地问奚山:“诶,你和小池到底怎么样了?”
“就那样啊。”奚山说,把炭火上的五花肉剪成一小段一小段。
“那样是哪样?”祝以明不满意,非要奚山给个说法,“看你俩吃饭都黏黏糊糊的,结果一打趣,两个人比赛似的看谁闭嘴闭得快。差不多了啊奚哥,尴尬期,暧昧期,冷战期都全了,现在得是热恋期?”
他脑补的剧情太完整,奚山听得忍俊不禁:“真没有,还是朋友。”
齐星借着酒劲儿猛力推了一把奚山:“你行不行啊?”
“怎么?”
“都这么久了,还是朋友?”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奚山投降,自觉内心困境不再,朋友面前,多少也能吐露一点心声,“但是如果……如果啊,想告白,你们觉得挑个什么时间比较好?之前我想再等等,现在又觉得会太晚了。”
这话一出,祝以明和齐星同时陷入沉默,四只眼睛成了探照灯,上上下下地扫过奚山,似乎妄图参透他每个细胞都是什么结构。
奚山被他们看得不自在,恼羞成怒:“怎么了,我不能主动?”
“不,你能。”祝以明认真地说,转向齐星寻求赞同,“但你不光主动,还这么着急,就很有问题了。开天辟地第一回,是吧?”
齐星疯狂点头:“太稀罕了,得在日历上记一笔载入史册。”
“有这么夸张吗……”奚山无言以对。
可仔细想来,祝以明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性格与对安全感的过分看重,使得奚山从不以未来的人生为砝码衡量一段感情。在此之前,他没遇见过心动到会主动思考“告白”和“在一起”的对象。
池念是第一个。
齐星打官腔:“亲亲,这边是建议您现在就打电话说‘我喜欢你’呢。”
奚山沉吟片刻,居然真的思考过这种可能性,接着放弃了:“别,他这段时间忙得很,我怀疑直接这么说他会回我一句‘哦’。”
“行动和语言总要有一个。”齐星摊开手,“不然,长嘴长手干吗的?怕他不答应你,就别让人那么早住自己家。”
奚山盯着波子汽水瓶,半晌,捏捏自己的鼻尖。
齐星最后说:“奚哥,你们现在这情况,不在一起很难收场啊!”
烤肉吃到快八点,走出店门,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冬天,雨势不如盛夏浩荡,也比不过春秋缠绵,总是下一会儿停一会儿,被风吹得斜斜地、慢悠悠地飘落,偶尔一打眼仿佛是细密的雪。地面潮湿,灯光变成海上五光十色的波浪,蜿蜒着由近而远地消逝。
齐星的男朋友听说她喝了酒,从南岸开车来接人。奚山记忆里,这是齐星第一个介绍给他们认识的男朋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齐星男朋友不停地道歉,“打扰你们了。”
等他们驱车而去,祝以明靠着公交站牌的背面,浑不在意被沾湿衣服:“这哥们儿不是本地人啊,听口音像福建的。”
“你下次直接问齐星。”奚山说,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在乎吗?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他为了齐星留在这边,而且他们能结婚。”祝以明拍了把奚山的肩膀,“你呢?”
“我什么。”
“你的小朋友今年多大了?22岁,多年轻啊。”祝以明顿了顿,皱眉问奚山,“万一以后他在重庆待腻了怎么办?”
也许两人心结解开,从前坦诚,现在也没什么无法面对的话说不出口。
奚山据实已告:“我也担心。”
祝以明没想到他考虑到了这一层,讶异片刻:“靠,你来真的?”
“喜欢了,不应该去想吗?”奚山反问,在祝以明的震惊中继续,“你说得对,小池是没提过家里条件,但看得出来不会差到哪儿去,他的任性和我不一样。我俩的家庭条件,说得难听点根本不在同一个阶层……我顶多算小康,大学毕业的时候拿不出几十万,更不敢在那会儿离家出走。”
“我去……你这,捡到小公主了啊?”祝以明说不出话,“那、那他……万一以后,不是,奚哥,我没有不看好的意思,就万一呢——”
“我明白,我也担心,他现在表现出来很喜欢我,可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奚山低头掏出烟盒,想了想,又放回去,没抽。
“总得有个心理准备,是这意思吗?”
奚山没答是,也没否认。
祝以明:“所以奚哥,就决定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奚山瞪了他一眼走出几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打开后门,他回头给祝以明道别:“走了啊,还得去黄桷坪接人。”
“一心动就动一辈子,对吗?”祝以明笑嘻嘻地,“要这么说的话,我看哪天小池回北京,你指定得追去。”
奚山“嘭”地一声关上车门,从窗里给他比了个中指。
小雨天,恰逢夜间,路不算特别堵,奚山抵达陶意画室时比预料中的时间要早一些,正好赶上学生们满脸疲倦地下楼离开。
奚山没选择上楼,他靠在车门处,给池念发消息。
过了会儿,窗台有个脑袋探出,朝他挥手:“奚哥!两分钟,我把东西归位一下。”
池念说的“两分钟”就是精准的两分钟,奚山回了他一个响指。他刚打开微信往下刷了几条朋友圈,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就占据了听觉神经。
“奚哥!”
问候一如既往,奚山闻声抬起头,池念正一步跃下最后两个台阶,把背包往身后一甩:“走!”
“车钥匙。”奚山伸手。
池念递给他,顺便亲亲密密地勾住了他的胳膊——他有时候黏人得像个热恋中的小女生,肢体接触自然又暧昧,奚山有心享受,从不拒绝,这时觉得祝以明那个比喻居然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小公主”。
经历单纯,天性善良,傲娇但很容易原谅别人的,小公主。
奚山越想越觉得贴切极了,伸手捏了一下池念的耳朵。
“干什么!”池念故意粗声粗气地凶,“一天天的,就知道动手动脚,下次我要收钱了啊。”
“麻烦直接给充个VVIP。”
池念小声地:“……你想得美!”
奚山笑了,顺手拧开蓝牙音箱。
一首落日飞车的经典情歌里,街景后退,被模糊成五彩斑斓的绚丽色块。
椰奶冻配泡芙
统考结束,丝毫不能放松,联考的针对性训练一直持续到年底。
元旦前,学生们要回各自的学校准备高三一模考试,画室的节奏在这几天放慢了,池念也终于能喘口气。
但他没休息的余地,因为卓霈安小姐——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青梅竹马,无话不谈的铁死党,离家出走的坚决拥护者——莅临重庆。
卓霈安说到做到,当真在圣诞假期亲自来山城。此行目的,一是为了实地监督池念的进展,顺便看一下能把发小勾得魂不守舍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其二,她和陶姿当了小半年的网上邻居,这次也有点“面基”的意思。
和卓霈安一年多没见,在江北机场,池念差点儿没接到人。
一改从前的长发,卓霈安新剪了自然黑的BOBO头,双C小耳环,红棕色口红,黑大衣配黑马丁靴,徽章版2.55经典款,从头酷到脚。
好朋友见面不用多说,池念提过卓霈安的行李箱领她去坐3号线。
卓小姐倒没什么大架子,心安理得地跟着池念走,一直进了安检,才蹦蹦跳跳地往前一步,说:“我跟桃子说好,就住她家。”
“现在过去吗?”
“桃子让我们在解放碑等她。”卓霈安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轻轨,池念才抽空对卓霈安的新风格做出评价:“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刚才第一眼都没敢认。”
“好看吧?”卓霈安一拂乖顺的发尾,“桃子说我适合短发,试试呗。”
池念表达了赞同:“好看,就是太乖,和以前不一样。”
“不然没法吸引漂亮姐姐,你不懂。”她吸了口可乐,往池念身边凑,眉梢眼角顿时溢出一股十分违和的猥琐,低声问,“哎,你进度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