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行为，就如同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孩子，认真地计划将来是上皇家理工学校，还是帝国综合大学。
“陛下驾到。”随着一声清朗的声音，厚重的暗木色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衣着华贵的壮年人出现在门口，他是个极优alpha，眉眼与李墨一有几分相似，看着杨星河的眼神却并不那么友好。
杨星河按照现学的宫廷礼仪，向老皇帝四十五度鞠躬，却迟迟没有等到老皇帝让他免礼。
他感觉到，老皇帝的眼睛在盯着他，像芒刺扎在背上。
“父皇……”李墨一心疼杨星河一直这么弯着腰，忍不住小声提醒。
老皇帝还是没有让他直起身子：“你是仪仗队的白小连？”
“是。”
“谁推荐你进去的？”
杨星河想也没想：“是大殿下。”
“难怪，这件事刚跟你沾点边，他就急得火烧眉毛，非要让我接见你一次。”老皇帝笑笑，“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我的儿子这么看重，免礼吧。”
杨星河直起腰，忍住了想要捶两下的冲动。
“他说，你已经弄明白，宝石失窃事件是怎么回事？”
杨星河将他所知，以及仪器分析的结果全部告知老皇帝。
“尼尔气体想要将星采金眼石分解到完全消失，大概需要九个小时，也就是在下午一点左右。那个时候，所有仪仗队员都刚到练习场，当众点名，不管少了谁，都会被记录下来。我记得很清楚，是满员，没有人请假。”
紧接着，杨星河说出自己的判断：“能在那个时间进入仓库，且没有触发警报的，会有两种人：仓管，还有教官。”
“哦？那你觉得，这两种人，谁的可能性最大？”老皇帝饶有兴致的问道。
杨星河摇头：“我不知道，不敢乱说。”
“说出你的猜测。”
“这要看谁可以方便的接触到尼尔气体，这种气体性质很不稳定，不小心就会挥发逃逸，如果不是专业人员，甚至不知道怎么保存……”
杨星河在戈利亚大学认认真真做了三年的矿业教授，说起专业知识，头头是道，充满自信。
老皇帝时不时提出一两个看似小，但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回答的问题。
杨星河一一回答。
“很好，你观察地非常仔细，考虑的也很周到。这件事，你就继续往下查吧。”老皇帝笑着说。
杨星河本以为说清楚之后，就是宪兵队，至少也是警察的事，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粘在自己手上甩不掉了。
“可是陛下，我只是一个仪仗队员，查案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杨星河尽力推脱。
老皇帝点点头：“是的，确实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帝国矿业教授没有你会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宪兵队和特别调查科的人没有你懂宝石。只有你兼具解决这件事的两个关键能力。”
杨星河：“……”
老皇帝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又补充道：“如果这件事可以顺利解决，朕会给你一份更适合你的工作，各项条件都比仪仗队要强很多。”
他看见一旁目不转睛看着杨星河的大儿子，摆摆手：“你和他一起查，有你的身份在，行事方便一点。”
“是，父皇，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事情查清楚。”
李墨一就等着这句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不是有宫廷礼仪在，他早就拖着杨星河跑了。
在杨星河转过身的时候，老皇帝突然开口：“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如何伪造宝石，这也是矿业大学的专业课之一吗？”
第99章
按规矩，陛下提问，必须面对面回答。
杨星河慢慢转过身，在这180度的转身时间，他已经想好应该怎么说了：“是，我校的珠宝鉴赏课，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课程，不仅是本专业学校，甚至外校学生也会来旁听，为了提高教学质量，我会做很多以假乱真的道具，让学生们对比真假宝石的区别。”
老皇帝盯着他的脸，眼神像要看穿他的心：“那些伪造宝石的方法，全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吗？”
杨星河微笑着摇摇头：“不，都是大殿下教的。我与大殿下在戈利亚星认识的时候，他是一个……嗯……人脉关系非常广的人，很多假宝石的制作方法，都是他告诉我的。”
李墨一面对父亲探询的目光，坚定地点头：“没错，在戈利亚星，我认识不少卖珠宝给贵妇的商人，他们中有些人为了牟取暴利，会制作一些假珠宝鱼目混珠。”
也不知道老皇帝信了多少，总之，他挥挥手，令两人退下。
两人回到大皇子府，李墨一抱怨道：“你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就这么突然，万一我没反应过来呢？父皇很精明的……”
刚才他的名字忽然被杨星河提到的时候，他连震惊和发愣都没有，自然而然地就这么把话头给接了过去。
现在想想有些后怕，如果被父皇看出来，他最多挨顿骂，杨星河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他这人，一向很精明的，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你哪来的自信？！”李墨一觉得杨星河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杨星河笑笑：“我又不知道你爸想问我什么，怎么套话，只能见招拆招，如果是别人，我绝对不会这样冒险。你不一样，我相信你。”
李墨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刚才进门时他认真地想，要杨星河保证下次不再这么突然甩锅给自己，连话术都想好了：不是不让你甩锅，但是麻烦先给我一个提示啊，万一没接住，我倒没什么，如果父皇怀疑你怎么办。
深思熟虑想好的套路，被杨星河一句“我相信你”打乱了阵脚。
李墨一觉得自己从脸到耳朵都在发烫，糟，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异样，他很害怕杨星河的下一句是“很感动是吧，我随便说的，这都信，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他努力稳定心神：“哦，那还真是感谢你的信任了。”
接着飞快转移话题：“尼尔气体虽然不是管制品，但是可以同时达到知道用处、精准掌握剂量，并且与卡尔有仇这三个条件的人，数量不会太多。”
放出去示好的信号没有得到回应，就这么被转到扒窃案上，杨星河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是了，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再跟自己不清不楚，那岂不成了渣男。
一心一意，那很好啊。
这是一个值得鼓励的优良品质。
杨星河想起那个没有做到底的永久标记，惆怅地想：如果当时李墨一没有那么绅士，像其他的alpha那样，彻底进入他的生殖腔，彻底成结标记的话……
转念一想：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伪装身份过于平庸，真实身份过于惊骇，不管是用哪种身份，他都不可能被帝国皇室接纳。
最有可能的结局，是被洗掉标记，结束孽缘。
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一大笔钱。
运气不好，大概就会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
女仆摆上茶点，神思不属的杨星河随手端起刚刚泡好，依旧滚烫的茶杯，就往嘴边送。
他的胳膊被李墨一拉住：“这么烫你也喝？”
杨星河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动声色：“这茶很香，我只是想闻一闻。”
他顺势放下茶杯：“你刚才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也不一定是有仇，如果卡尔因为办事不力而被处罚，谁会得到好处？”
李墨一认真排查一遍，列下来有三个嫌疑最大的人。
第一个是侍卫长赵林，他跟卡尔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已经是帝国官僚人尽皆知的秘密，他的父亲是化学专家。
第二个是卡尔的副手路奇，如果卡尔地位不保，他可以被递补成为正职。他家里有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矿石的化学原理。
第三个是管理官员调动的中枢省的人事部长何蕙，卡尔的几次升职机会，都因为她的一票否决，而最终化为泡影。如果不是特别讨厌一个人，也不至于这样。
何蕙的丈夫，是帝国大学矿业系的教授，算起来是杨星河的同行。
杨星河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她是室友何叶的妈妈，一个强势的女性alpha，何叶时常提起她，满脸的崇拜。
“先查赵林和路奇吧，最好真凶就在那两个人之中。何叶那个焦虑的小可怜，要是知道她妈被调查，又要吃不下睡不好了。”杨星河提起何叶，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同情。
李墨一赞成先查赵林和路奇，不赞成杨星河对何叶这么好。
“你对你的室友真好。”他努力克制住话里的阴阳怪气，结果克制的有些过份，明明是在冒酸气，听起来却像由衷地夸赞。
杨星河点点头：“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战友，人老了，总是忍不住怀旧的。”
李墨一抿紧嘴唇，不问也知道，这位战友，一定特指那个骨灰盒里的某一个。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的道理，李墨一明白，但是他很委屈，比不过死人就算了，怎么连死人的替身都比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