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异闻言,以为这位大佬有什么好的逃脱方式了,忙不迭从兜里抽出一团网上包邮购买的辟邪符纸,塞进叶韶凡手里。
“够……够吗?”卓异小心翼翼试探。
“够了。”叶韶凡随口答道,一低头展开那堆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团,便看见赫然呈现的四个血红色的大字——自求多福。
叶韶凡:“……”
什么玩意儿?
咒他呢?
宫泽煜看见叶韶凡表情变化莫测,于是余光瞥了眼对方手里的符纸。
叶韶凡恰好正打开那堆纸团中的另外一张。
上面写着——考神附体。
宫泽煜:“……”
不知道卓异尬不尬,反正他是挺尬的。
叶韶凡对着这堆乱七八糟写啥都有的符纸消化了几秒,随后用银匕在自己右手食指上一割。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滴落在纸上的同时他迅速一抹,写了一串旁人看不懂的字符,覆在原有的字迹上。
“大……大佬……”
“您……您这是……要干啥?”卓异在一旁看得一脸懵逼,瑟瑟发问。
叶韶凡:“画符,找真相。”
卓异不懂,脸上有些懵。
叶韶凡解释:“这个符咒,只要使用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便可以看见对方过去发生的事。”
“啊。”卓异恍然大悟,“所以是要去看后面那位阿姨过去发生的事?”
“答对了一半。”叶韶凡说。
卓异:“嗯?还有谁?”
宫泽煜在一旁回答:“还有那个小姑娘。”
叶韶凡闻言,转头看了眼宫泽煜。
“小朋友挺聪明?”叶韶凡笑道。
宫泽煜瞥了他一眼。
唯有看不见小姑娘从而一脸懵逼的卓异满头问号。
“小姑娘?哪来的小姑娘?”
宫泽煜:“就在你身边。”
卓异:“???”
妈的,好吓人。
叶韶凡画的符名为“追忆”,指的是通过某个人去看清他曾经经历的事。
相当于偷窥人的某一处记忆。
这其实是不礼貌的。
但这个符还有个特别的地方。
如果被符影响的人是许可的,那么符是有效的,就可以看到那个人曾经历的事。
反之,则无效。
那小姑娘一直在他们身边看着,脸上的神色有些着急。
叶韶凡在纸上画完符后猛地转身,恰好那女人逼近,他立马将纸扔了出去。
女人举起刀要砍他的瞬间,纸悬在她和叶韶凡之间。一刹那好似时间停止,女人忽地没了动静,就那么举着刀傻傻的愣在原地。
直到“哐当”一声,女人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她一抬头,丝丝缕缕的头发垂着,掩盖着苍白脸上多出的两道泪痕。
继而周遭场景一变,浓雾飘散,看见了天上的明月。
她的小姑娘长得很可爱。
白白净净,瘦瘦小小,怎么吃也吃不胖。
小脸藏在一头短发下面,眼睛大且亮。
不怎么说话,但爱笑,小嘴一抿,眼睛便一弯。
一逗就脸红,生气了会轻哼一声,随后冷着脸不理人,但只要给她一颗薄荷糖,又会瞬间喜笑颜开。
只是有些不甘不愿,磕磕绊绊,轻声嘀咕:“你……你,你以,为一,一颗颗糖,就,就好,好了吗?”
“那要几颗啊?”女人笑着问,想逗逗这个孩子。
小姑娘认真思索,最后摇摇头说:“算,算了。”
“你……你下,下次……不,不不……可,可以,这……这样……”
“不可以什么样啊?”女人问。
“对,对伤,伤口……不,不理……”小姑娘认真道,“会,会会会担,担心。”
“好。”女人应道。
她的小姑娘很乖,很懂事。
会帮她分担家务,会担心她的身体。
她生病了,她会跑出去买药。会一脸担忧地守在她床边日日夜夜,装作很凶的样子指着她的手说:“收,收收回,回去。”
“会……会,会着,着凉。”
女人笑得很无奈。
到底谁是女儿,谁是妈妈
女人瞅着小姑娘企图用眼神“震慑”她的样子,立马装作被吓到的模样,将手收进被子里。
她的小姑娘,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小姑娘叫闫芽,是个说话不太伶俐的孩子。
因为父母离异,也因为口齿不清。
班上的孩子以此嘲笑她,学着她的言语,模仿她的姿态。
“闫芽,老师说要在小组里选个人在班上朗读故事。”
“我们觉得你挺好的。”
“你要不试试你声音很好听的。”
小闫芽一听,看着站在跟前的同学。
她小心翼翼问:“真……真,真的吗?”
聚拢在她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一致点头,笑着说:“真的哦。”
“闫芽的声音很好听啊。”
于是那节语文课,闫芽拿着书站在讲台上。
灯光很亮,照着她,清晰可见她额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薄汗。
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非常紧张且有些不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读起她准备的故事。
她准备了很久的故事,练了很久很久。
“从……从,从前……有有……有只,小……小小,小鸭……子……”她念道。
底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它……它它的……的叫,叫声……”
底下有人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像是在憋笑。
“……很……很难,难听。”
窃窃声越来越大。
“……它……它……只,只只会……嘎……”
声音越来越大。
闫芽读着,小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
但她坚持读着,想把故事念完。
“……嘎……”
“别读啦!”台下有人打断,“我看你只会把那一连串的‘嘎’读好吧?”
“你们小组怎么回事?怎么想的要一个结巴读故事?”
“不觉得好笑吗?”
“就是因为好笑,才让她读的啊。”
“结巴能读出个什么来啊,听得都累死啦!”
“欸,闫芽就是那只鸭子吧?”
“声音难听,嘎嘎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闫芽站在讲台上,底下的人逐渐变得模糊。
她小脸涨红,藏在一头短发下。
不是不想反驳,只是来不及,也无法反驳。
她像是那只小鸭子。
说话不利索,叫声很难听。
故事的最后,小鸭子独自一人自语:“大概不会有人愿意认真听我说话吧。”
闫芽沉默不语,她没有跟任何人说。
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说了也没人听。
“老……老,老师,他,他他……他们……”
“哎呀,老师很忙的。”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要学会自己处理,不要什么都依赖于人。”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好好相处,就你不行?”
“你要学会在自己身上找缺点,不要自私的以为自己永远是对的。”
“那么多人都相同,就你不一样,那肯定是你的问题。”
“闫芽乖,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
“自己去努力面对困难,好吗?”
闫芽看着老师,垂下眼睑一声不吭。
她努力思索很久,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哪里做的不对了?使得父母分开,使得妈妈精神不太好。
使得自己天生口吃不清,嘴巴不利索,使得别人嘲笑。
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
屋里很暗,没有开灯。
闫芽倚在门框上看着独自坐在黑暗中的女人,手心里紧紧攥着颗薄荷糖。
女人因为要独自撑起一整个家,因此不再像从前那样有更多的时间陪着闫芽。
她很累、很累。
闫芽很懂事,她没有去打扰她。
只是轻轻走到她身边,将最喜欢的薄荷糖放在女人垂在身侧的手心里。
女人指节微曲,回过神低头看着她。
闫芽冲女人微笑。女人露出疲惫的笑容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孩子。”她说。
老师说,妈妈很伟大、很辛苦。
我们的生日是母亲的苦难日。
因此我们要好好孝敬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于是闫芽想做个礼物,在自己生日那天送给自己最爱的女人。
她认真做了很久,做了个小小的纸盒。
天蓝色的卡纸,边角用胶水粘合。
打开盖子,四边立着的纸片倒下,转而呈现在眼前的是两个用纸做的立体小人。
一高一矮的两个小人。
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她。
做工有些粗糙,但她认真地花了很长时间。
生日那天,她刚好做完。
闫芽高高兴兴捧着纸盒走出校门,却被几个同班同学拦住了路。
“闫芽今天生日吧?”其中一个同学问。
闫芽站在原地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另一个同学说,“我们准备了份礼物,想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