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没有进过矿洞,第一次为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那片满天落地金色的光芒,俨如夜幕中的星光,却又远不像它们那么遥不可及。
程湛忍不住摸上其中的一点金光,入手是冰冷的触觉。指腹划过坚韧的金色,这一点冰凉下面,是最原始的黄金。
奥布里没有程湛那么惊讶,他早已见过不少的金矿:“父亲这次迟迟不肯签约,是想给我们多要一些生活保障。”
程湛望着他,奥布里继续道:“父亲希望我可以出去坎帕拉念书,但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程湛问他。
“你说的没错,我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奥布里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我连单词都认不了几个,去念书,和一群小屁孩子坐在一起?”
奥布里抬头,“你这么会谈生意?能不能教我?我只想做生意,不想念书。”
“你今年几岁?”程湛突然发问。
奥布里:“十四岁。”
程湛摇摇头,失笑:“不也是小孩子?”
“我是大人了!”奥布里固执道。
程湛在山壁边支着脚手架上坐下,朝奥布里招招手,小孩犹豫了会儿,坐到他的边上。
“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希望你去念书?”
奥布里没吱声,手指在架子上搓来搓去,不情愿的说:“我哥哥,我姐姐,我堂兄他们都没有念,我不觉得我需要念书。”
正对着两人的山壁上一点发光的金色,比它周围的那些要大一圈,如果开采出来,应该会是一块大的金块。
程湛朝那块金块示意了一下:“奥布里,你现在就是那块藏在石壁中的金子。”
奥布里一愣:“我在发光?”
“是啊。”程湛循循善秀,“你说你想做生意,可你连单词都认不全,怎么看合同,合同看不了,又怎么保证利益。谈生意讲究的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就好比开采,把金子挖出来,加工,打造,让它在更大更广的天地中,引得更多人的注意。那时,你才有资格站在谈判的桌前。”
“像你一样?”奥布里脱口问道。
“我以前也是被所有人看不起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别看不起自己就好了。”
奥布里死盯着那块金子,沉默许久。
程湛不想打扰他,只好哭笑不得给洛棋笙发消息,这里没有无线网络,只有最基础的通信信号。
他发不了微信,只能改成短消息。
【一大清早被赶鸭子上架当人生导师。】
洛棋笙:【学长挺适合的,以前学校里低年级的课外辅导,都是你来讲的。】
程湛:【我是来忽悠的。】
程湛:【现在也是。】
洛棋笙:【但那时的我们,都很能听进去。】
程湛笑着打了一连串:【哈哈,愚蠢的人类,被我的鸡汤忽悠了。】
洛棋笙这次没被忽悠:【早点回来。】
程湛:【知道了。】
程湛在和洛棋笙发消息,奥布里忽然推了推他的手臂:“谢谢。”
“不客气,小屁孩。”程湛终于摸到了他硬邦邦,又卷卷的头发,很好玩。
奥布里的视线移向程湛的右后肩:“对不起,那天害你受伤了。”
“你说这个?”程湛摸到自己的肩膀,“快好了,没事的。”
奥布里在裤子的口袋里摸了两下,握着拳头伸到程湛的手上。
程湛不明所以的摊开手掌,一颗冰凉的金珠子掉在自己的掌心中。
“送给你。”奥布里脸色透红,害羞说,“我自己淘出来的,我觉得形状很好看。”
程湛低头看向那颗金珠子,很小,比一片小手指的指甲盖都还要小一圈,有棱有角的五角形。
奥布里补充道:“像星星,很明亮的,像你。”
程湛五指握紧:“谢谢。”
“回去吧。”奥布里打开手电,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洞口外面走。
奥布里的心结打开,说话的语气轻松了不少:“你和前面那个人很不一样。那个人一见面就骂我们不知好歹,还打了我爸一拳。
我爸说,他接触过不少来谈生意的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这种人谈不了生意的。我爸告诫我,要是我的脾气也像那个人一样,我们家的矿就完了。”
程湛安慰道:“你不像他。”
奥布里:“真的?”
程湛点头:“我认识他,他比你差多了。”
奥布里咧嘴一笑,那对白洁的牙齿笑起来很是甜美。
脚步声后,山壁上的石屑悄无声息的掉落在他们的身后。
洞口的光芒越来越亮。
……
同一时刻,矿山附近的山坡上,停着一辆纯黑色的吉普车。
前排坐着两个人,坐在驾驶位的人拿着望远镜对准矿洞口的方向瞭望。另一人嘴角叼着半根香烟,划拉着手机上的消息。
“一个小孩,一个读书人。左哥有啥好担心的,就他们那辆小摩的,我们只要轻轻一碰,准就四分五裂了。”
“他们出来了。”拿望远镜的人收回望远镜,发动车子。
忽然,整个车身剧烈的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边上那人丢掉烟头。然后他惊悚的看到眼前的山峦彷如海中的浪头不断起伏,两侧滚落大量的山石。
“地震?”
司机猛踩油门,高速冲下山路。
“是塌方!”
吉普车疯狂的在山中躲避,开车的那个人技术很好,连续几次的躲闪,堪堪避开砸落的石块。
“叮咚——”
副驾驶座上,之前玩手机的人,手机上接到一条短信。他慌忙中瞅了一眼,大吼一声。
“握草!左哥说行动取消!”
“尼玛,玩我们啊!”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注意点啊!”
“吱——”
车车仑暴死,在弯道处硬生生轰出一道漂移,冲出矿山。
——
厂区里开始准备午饭。
洛棋笙和程湛发完消息,接到裴洲的电话,他们已经落地坎帕拉,下午就坐车到卢兹卡。
洛棋笙顶着日头,走到办公区,程闻濯满脸怒容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和他擦肩而过。
“洛棋笙。”程闻濯把人叫住。
程闻濯停下脚步,讽刺了一句:“洛棋笙,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依然这么眼瞎,还盯那条狗。”
“啊啊啊!!洛棋笙!”
拼冷漠,洛棋笙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洛棋笙一把扣住程闻濯的肩膀,将人往后一掰,抬脚踹在这人的腘窝上,再往前一踢。
程闻濯双膝一软,当场跪在地上。
双臂被洛棋笙反向扭向背后,这人用了狠劲,程闻濯听见自己肩膀的关节响起“咔哒咔哒”的声音,痛得两条手臂都不是他的了。
“啊!要断了!断了!”
程闻濯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洛棋笙阴沉沉的威胁:“学长善良,只会骂你两句。我不一样,我会动手杀了你。”
“洛棋笙!你敢!我妈不会放过你的!”
“啊啊啊!”
程闻濯两眼一翻,痛死过去了。
就在这时,邢白萱连高跟鞋也没穿,赤着脚朝他飞奔过来。
“洛棋笙!程湛出事了!”
————
“矿场塌方,程湛被压在里面了。”
左锐锋和杜奥朵打完电话,跟在邢白萱后面过来,看到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的程闻濯,不由得皱皱眉。叫来两个工人,把人搬去房间了。
听到消息,洛棋笙在原地呆了几秒。
几秒钟,他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动。
整个人仿佛死去了一样。
“洛棋笙?”邢白萱见他毫无反应,试探着喊了他两遍。
洛棋笙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活过来了,但又好像依然死着。
面上冷静到令人发指的样子,让见惯了生死的左锐锋这种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洛棋笙问左锐锋:“现在能不能去矿区?”
左锐锋:“可以。”
……
矿场的大塌方已经停止,只是些细小的碎石还在往下滚落。
场区里里外外停着几辆车子,大部分是杜奥朵的,当地没有医院,有一个很小的救护站,安排了一辆小巴过来。
矿场洞口被一堆大大小小的山石封住,杜奥朵的人和几个零星的政府救援人员在搬运石块。甚至没有大型的起重机器。
杜奥朵的脸色很不好,得由人搀扶着,他才能够站稳。
“是我的错,我前两天要他们开挖里层,没做好防御,才导致这次塌方。”
左锐锋看了看洛棋笙,这人似乎没有听见杜奥朵的自责,仍是平静的望着洞口的方向。
救护人员将一块一块的碎石搬开。
傍晚的余晖从山后倾落,把整座矿区映得宛如鲜血一般殷红。
洛棋笙就这么在原地站了几个小时,半步都没有挪过。
左锐锋从后边走过来,表情少有的复杂,那张嘴似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件事,我认为我应该告诉你。”
洛棋笙没有动,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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