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他这两年已经好多了。”
“七年了,就进步了这么点,”安绍文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厘米宽的距离,“别人看陆定,就只会觉得他是未来家庭的拖累!”
陆晓止不住提高自己的声音:“那你呢?对别人来说是拖累,难道对你来说就不是了吗?”
“我和他,”安绍文指了指缩在沙发角落看着两人吵架的陆定,“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二十年了,我难道会觉得从小处到大的兄弟是拖累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陆晓长舒了一口气,摇摇头。
“我爸给我在上海买了几套房子,”安绍文在行李箱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了那几本房产证,“有三套是学区房,这两套是陆家嘴那边的房子,你们医院旁边我也有一套,到时候咱们住一套,其他的租出去就行。你现在住的这套租到了什么时候?”
“下个月。”
“行,”安绍文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陆晓,“给,这个月也没几天了,着手搬家吧。”
“等等。”
“怎么了?”
“我还欠着房东三万房租。”
“我给你出。”安绍文进厨房洗了手,“饭都做好了?”
“嗯,定定做的,吃饭吧。”
“对了,”安绍文往嘴里扒拉了两口米饭,“我本来不想说,但还是决定告诉他。”
安绍文放下筷子,“陆定。”
对面的人从大碗里抬起脸,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嘴角还粘了几粒米饭。
“方生当年没死。”
陆晓筷子里夹着一块炒鸡蛋,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鸡蛋也掉在了桌子上,“不可能,后来我还去兴大找过方生,都说他再也没去过学校。”
安绍文点点头,继续道:“确实,在他们两个出事一年后我也去找了,并没有在学校和他家里找到方生。我工作的第一年,最开始查那家治疗中心的时候毫无头绪,是苏会侵入了这家机构的内网,在档案库里找到了方生的资料,资料上写着,方生是治疗结果理想,允许出院。”
“那他后来?”
“他从那家治疗中心出院之后,自己一个人,拖着残腿,全程步行,走到了云南。”
“残腿?”
“一年前,有个毕业之后到了云南工作的朋友,说他见到了一个长得极似方生的人。我立马就找过去了,确实是他。”
一年前。
方生挑着扁担,接了满满两桶水,一瘸一拐地往自家门口走。
远远地,他看见有个人站在门口,正扒着门缝往院子里瞅。
“安绍文?”方生摸出钥匙开了门,“你怎么找到这的?”
安绍文看着方生,“有个朋友说在这见过你,我就找来了。”
他看着方生走路姿势有点怪,本以为是肩膀上的扁担压的他不能好好走路,结果他帮方生拎水桶的时候,依旧觉得不对劲,就随口一问:“腿怎么了?”
方生洗了个桃子递给他:“早就瘸了。”
“怎么瘸的?”
“害,”方生苦笑一声,“在那的时候,被打的。”
当时方生腿骨折之后,后续的治疗和营养都没跟上,医生反而给方生喂了更多不明所以的药,电击了数十次。
直到出院后,方生的骨头已经闭合地差不多,就是走路依旧一瘸一拐,姿势十分怪异。
方生自知不能再练体操,也不能再正常和陆定相处。
他不爱世间。
不爱父母。
不爱自己。
也不爱陆定。
他对着兴川郊区那片湖站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在A股股市开盘的时候,方生出手了自己之前买的几手股票,然后扔掉了手机。
他知道,只要旷课整整一个月,学校就会开除他的学籍。
没关系,他不在乎了。
在完全不知道陆定当时是什么状态的情况下,方生拖着残腿,一步一步向西南走,直到走到云南。
他做了这个贫困山区里唯一的初中物理老师。
他用以前比赛获得的奖金和炒股挣的钱,买下了这个小院子。
“安绍文,”方生握着水杯,手止不住地颤抖,“我可能要结婚了。”
安绍文含着眼泪,闭上眼,又睁开,艰难地点点头,“应该的。”
“你别告诉他。”
安绍文本来想告诉方生陆定的情况,但是想了想,还是改了口,“好,我不告诉他。”
方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的泪,他抬手胡乱擦了擦,压制着喉咙的酸苦,声音颤巍:“安绍文,我没办法面对陆定了,我没办法看他的照片,我想起他就会恶心、就会害怕……我真的……我没办法……我不敢爱他。”
说到最后,方生没办法发出更高的声音,但他真的想把那三个字喊出来。
想喊出来,希望他能听到。
希望他别怪他。
“我知道。”安绍文吸着通红的鼻子,拍了拍方生的背,“没人怪你。”
“她是和我一个学校的老师,我和她说过我的事,她表示理解。”方生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能稳住自己的声音,“别告诉陆定,他会吃醋的,会怪我。”
“方生,好了好了,不哭。”安绍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陆定的日记,当年我从他日记本上撕下来的。”
亲爱的宝贝生生:
前几天见了你一面,我发现你瘦了,肌肉都没了。
明年生日的时候想送你戒指,我攒了不少钱,能买黄金的那种。
你收到可别说我土。
其实我想过,如果你从那边出来之后,要和我分手,我也是愿意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方生,我有的时候会特别自私地希望你能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和我在一起,但是现实在告诉我,是我害了你。
如果你以后有更好的依靠,不用告诉我,我只希望你好。
方生捏着那张泛黄的纸,没有说话,却红了眼。
半晌后,方生把那张纸折好,放进一个小木箱子里,没有转头,轻笑了一声,仿佛在和安绍文说,又更像在自言自语:“他这日记写的是什么呀?哪有人写日记像写信一样啊?”
安绍文看着方生纤瘦的背影,叹了口气,把刚才方生递给他的桃子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晓扒拉着饭,眼泪流进碗里,和着米饭一起被吞下肚,“你还能联系到方生吗?”
安绍文点点头,“能。”
“定定,”陆晓把陆定手里的筷子和碗夺走,“去钢琴旁,把你最喜欢弹的那首歌弹一遍。”
陆定懵懵懂懂地眨眨眼,指指安绍文,“是给他弹吗?”
陆晓推着他坐在钢琴旁:“不是,是弹给方生听。”
“可是方生不在这里呀。”陆定歪着头,皱着眉看向姐姐,极其不理解她的做法。
安绍文指指手机,“方生在手机里面。”
“真的吗?”
“嗯。”
“那我还有歌要唱给方生听呢。”
安绍文点开手机录像按钮。
陆定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黑白交替的琴键上。
七年来,他只学会了一首钢琴曲,是方生最喜欢的那首。
钢琴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中,一个长相帅气的男孩子站在最中间,他有着深棕色的眼睛,闪闪亮亮的,周围围着几个孩子,都笑得像光一样灿烂。
弹完这一首后,陆定歪头一笑,看向镜头,弹起另一段旋律。
这段旋律简单,前奏只有几个音。
星光下一方篮球场。
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菊花漫天香。
平安春日长。
当我望着那扇黑色窗,
我只能想起你。
在那个黑暗的屋子里,
我只拥有过你。
当我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是烈阳如你。
我和太阳约定好,
送最后一封情书给你。
让它替我照着你,
把四季和人间都给你。
多年后,他依旧能想起自己窝在那张小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张纸,然后写上一句我想你了,再装进小花篮子里,塞到那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那个角落,等一个月后再去看,就能看到一个新的更精致的小花篮子躺在那里,里面同样是一张纸条,通篇只说一句话:我爱你。
没你的地方没有四季,有你的地方才叫人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你要是问我遗憾是什么,我会告诉你:
是陆定万念俱灰失了智,是方生心如死灰断了腿。
最后的碎碎念:
1、本文灵感来源于某天和宿舍基友的对话。我说我比较喜欢打游戏,她就说,那你写个电竞文之类的吧。然后我就写了这本。
2、因为我身边没有这种搞职业电竞和职业运动员的朋友,所以不管是写陆定的电竞比赛还是写方生的体操比赛都充满了不专业的味道,大家就看个乐呵吧。
3、我的设定是以后鼎盛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各活各的,但是如果有读者朋友接受不了,也可以自行当作方生没结婚,然后他们总会遇见然后重新在一起,但是这个HE的结局我是不会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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