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我见到他了。”
“你说那偏执狂啊？见着他长什么样了？”
温凯点头，双目涣散，好像真被吓着了，林阳赶紧先找了个地儿让他坐下。
“你先缓缓。”
“我认识他。”
坐下来后，温凯一直悬着的心就有了着落，脸色也渐渐缓和了。
原来那偏执狂看上温凯，真不是所谓的看上眼了，而是事出有因。
这偏执狂，是温凯儿时邻居家的小孩，浑身白色，连瞳仁都是琥珀色。
在外人眼里看就是怪物，在温凯眼里，就是个皮肤白皙的陶瓷娃娃。
所以那栋楼里的人，见了那偏执狂全都绕道走，嘴里还说着很难听的话。
但只有温凯，见了偏执狂总是上前去“嘘寒问暖”。
得了白化病的孩子，本来就因为外界目光的原因性格都会变得很内向。
偏执狂第一次开口，就是因为温凯送了他一颗棒棒糖。
这之后，偏执狂每天就在楼梯口那儿等温凯放学，两个小朋友一来二去就玩得挺熟。
结果俩人的友谊就在温凯初二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就是因为有一天温凯老妈下班早了，想着这么多年都是让温凯坐校车回家的。
难得一次母爱泛滥，自己骑着个小车就去学校接了。
这不接还好，一接就看见温凯和一个穿着长衣长裤，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子走在一块儿。
旁边人还对他们指指点点。
回了家，温凯老妈就开始扫把、衣架轮番上阵，算是把他们这段友情给摸清楚了。
然后就是让温凯别再和偏执狂有所往来，让他多交点正常的朋友。
那时候的小男孩，都有着很强的叛逆心，父母说什么，就非得对着干。
所以温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是背地里还是和偏执狂该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斗争一触即发，尤其是温凯老妈看见俩人同吃一晚东西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说起来，温凯老妈也没错，毕竟“白化病”是容易受人家异样的眼光。
偏执狂是长得不太一样，可温凯是正常人，以后得过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温凯老妈为了儿子的未来，也怕儿子以后被其他人孤立，毅然决然地搬了家。
起初温凯是和家里人闹脾气，觉得家里人不尊重自己。
但是换了新的学校，有了新的同学和老师，一下就冲淡了温凯心里的怨恨。
要不说时间是一剂良药，没过多久，温凯就没再和别人提起过自己曾经有一个“白化病”的朋友。
直到刚刚在审讯室，看到了那熟悉的异常肤色，还有有些眼熟的五官，温凯被尘封的记忆就一下被打开了。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在酒吧种下的孽缘，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孽缘种的这么久。
“你说，他会被判多久？”
看温凯说完自己这段儿时回忆之后，脸色已经红润起来。
这会儿还有心思担心人家判刑重不重。
“大哥，我知道这是你儿时玩伴，但他也是一个能把人手指剁下来的疯子，还在你家里装了那么多摄像头，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
吼完之后，温凯头就低下去了，显得很痛苦。
林阳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毕竟怎么说也算是温凯的朋友。
谁看见自己朋友摊上事儿，心里都不好受。
但是再怎么不好受，也不能对一个疯子抱有同情心。
谁知道这偏执狂要是没被警察逮到，会对温凯做出什么事情来。
“行了，交给警察来处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你就配合警察调查工作就成。”
瞧温凯脸色又变得不好了，一把揽过温凯肩头。
“别想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要真拿你当朋友，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上你家来做客？非得偷偷摸摸装那些玩意儿？还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听到这儿，温凯来了脾气，一把将林阳的手推开。
“那是因为你没有遭受过无数人的白眼，不会明白万一连朋友也不拿正眼看你的恐惧。”
多年未见，自己又是“白化病”患者，确实很难预料到温凯的反应。
林阳为自己的话感到懊悔，没有顾虑到那位偏执狂的心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见林阳语气柔了下来，温凯也没再张着浑身的刺。
“我想见见他，单独的。”
“行吧，我想想办法。”
回了公司后，林阳就被一堆的反馈给淹没了。
一直忙到抬头都有些眼花，才发现外头已经灯火通明。
“叮！”
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一看是老妈发来的。
林阳没着急看，先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这个点再赶回家，吃一碗泡面就得九十点了。
好在他所在的城市夜生活很丰富，所以交通工具就算在十一二点都还有。
七八点时候的趟次也没减少，他一下楼就看到自己要乘的那路公交来了，长腿一迈就上去了。
找了个位置坐下，就想着把老妈的微信回了，正好老妈就发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看着车上人山人海的样子，想着一接电话，老妈就会“阳阳”“阳阳”的叫，这对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上班人士来说，实在有些丢面子。
所以就把手机塞回了包里，想着等会儿到了家，再回电话。
谁知道一向这个点都一路畅通的，却破天荒地出了车祸，而且还是个三连撞，连救护车都来了两台。
这一弄，就比他平时到家的时间多耗费了一个小时。
到了家楼下的时候，时针正好指向九，林阳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抬头先看了眼自家房间的灯。
亮的？
家里进贼了？
但哪个贼进屋子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开灯？
想起老妈给他发的信息和电话，难不成老妈来了？
他的确是给过老妈家里的钥匙，可这要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的，怎么大老远地跑这儿来了？
您真是我亲妈！
“妈？”
把门打开，瞧见厨房那儿亮着光，就想着肯定是老妈过来了。
但没想到的是，过来的除了老妈，还有苏言。
两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就跟配合多年的大厨和小弟一样，很有默契。
除了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就剩下老妈不时从厨房里传来的娇笑声。
怕是同老爸谈恋爱的时候，都没这么高兴过。
女人啊，就是看脸的生物。
“妈！”
把厨房门拉开，站在炒菜的方女士立马回过头来，见着自己儿子，脸上都笑开花了。
“回来了？快坐下，马上好了。”
林阳瞥了苏言一眼，见苏言没看他，就是自顾自地在那儿切菜，装盘子。
还算识相，要再敢借着他老妈逼他做什么，他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托老妈的福，今天这餐不用方便面凑合了，还有三菜一汤，而且每个都是他爱吃的。
拿起碗就要吃，却被老妈一手拍掉。
“言言都还没坐下来，你干什么呢？”
得，他算是看明白了，现在在方女士心中，他这个亲儿子，比不上乖巧又会做饭的苏言。
“妈，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你还说呢，我大老远跑来，人生地不熟的，给你发消息你也不理，还好我给言言打了电话，才能找到你这儿来。”
方女士对自己儿子的嫌弃溢于言表，并夹了一个大鸡翅放到了苏言碗里。
那意思，就好像恨不得苏言是她亲儿子。
“还有你啊，和言言在一个城市里头，看着言言有难也不帮忙！”
吃到嘴里的鸡肉差点成了石头，咯着嘴，愤怒地抬眼看了眼苏言。
却见到那肯定告了状的人，这会儿倒是一副岁月静好，人畜无害的样子乖巧地吃饭。
“你现在也没女朋友，一个人住这么大间屋子干什么？人家言言还得在外头租房子住，这不是浪费么？你们又是同学，互相帮衬一下是应该的。”
“妈，他……”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人家言言帮你多少？你不记得你高中摔了腿，人家一天背你多少回？这事我做主了，今晚就去把东西搬过来。”
我亲爱的方女士，你要是现在转过头，就能看到你心里那所谓的好男孩，这时候正得意地笑呢！
一餐饭吃下来，味同嚼蜡。
他要是知道因为没回老妈微信，后果是这么惨烈，他就是没赶上那班回来的公交，他都得先把信息给回了。
但人生最缺的就是后悔药。
方女士吃饱喝足就说回房先休息了，留着一桌的残羹剩饭，美其名曰让林阳多干点家务活，以后好讨老婆。
餐桌上，两个男人坐在桌子的两旁，一个瞪着眼，一个藏着笑。
“你要点脸成么？”
“是阿姨误会了，我只说我还没买房，没说我没房。”
“那你没长嘴是么？”
“行，那我和阿姨去解释一下。”
一个黑影笼罩过来，林阳恶狠狠地横了一眼，“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