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要不是因为跟宋旭尧的这一层关系被捅破,又被竞争对手恶意构陷,故意掀出了宋旭尧当年离婚的旧事,顾念也不会顶着“男小三”的名头受尽千夫所指,最后还只能被迫离开公司。而决定弃车保帅的正是宋旭尧,两个人的关系也从那个时候起变得急转直下,以至于到了现在,顾念即使生了再重的病也不敢告诉他的地步。也许在顾念最脆弱的时候也想过宋旭尧吧,可是在顾念最需要人慰藉的时候宋旭尧在哪呢?是真的在忙工作,还是在跟某位助理Z缠绵悱恻。
“你要是真不想告诉他也就算了。”季斯南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连忙道:“要不然医院那边我帮你联系,你的病真的是拖不得了。”
“谢谢。”顾念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再想想吧。”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什么会比命更重要啊。”季斯南如是想着,也许像他这样从小就无忧无虑衣食不愁的孩子根本无法想象那些真正穷困潦倒的生活,比起他因为父母离婚就变得手足无措的样子,顾念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他的父母,还不是照样打拼到现在的程度,可随即顾念又自嘲的笑了笑,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又有多少是自己打拼的呢?房子即使写着自己的名字却也是宋旭尧的,大学后的工作是在宋旭尧的公司,即使是后来离开了,不还是要靠着宋旭尧的关系才接到那么多设计单子的,真正细数下来,恐怕也就只有自己这一身病才算是真正打拼出来的吧。
“那你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季斯南不懈的追问。
顾念摇了摇头,“从我奶奶去世以后,我就没有任何亲人了。”
“你……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季斯南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念,他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如此平静温和的人竟然会有那么凄惨的身世。
顾念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一切,关于自己的父母顾念也听他的奶奶提起过,他出生的那一天也是下雪,由于是预产期提前,当时顾念的爸爸那时还在外地出差,接到消息了便马不停蹄地开车往回赶,因为下雪天路面上能见度低,顾念的爸爸又把车开得很快,结果在一个路口因为抢一个红灯,发生了很严重的交通事故,顾念的爸爸当场去世。因为是交通肇事方,即使走了保险可顾念家依然赔了好多好多钱。经过这一次打击,让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境彻底变得不复从前。顾念出生三个月后,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顾念的奶奶不想用一个孩子绑住顾念的妈妈一辈子,就劝她改嫁了,独自一个人把顾念抚养长大。所以顾念从小到大都很讨厌下雪,尤其是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可即使是这样顾念也从未抱怨过什么,似乎他将全部的憎恶都交付到了年复一年的落雪之中,却及其认真的对待着每一天的生活。或许从一出生就开始的苦难人生注定了顾念会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的多,他也的确足够优秀,从小承受了无数的白眼和非议,顾念只知道用自己的努力和隐忍来克服,他不愿意麻烦别人,因为他知道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日子不好过。毕竟,即使是接受最真实的善意,也需要无比巨大的内心作为支撑。而顾念之所以如此执着,仅仅是不想让全部的自我在漫长的委曲求全里彻彻底底的屈服于命运无端加诸其身的无尽苦难之中。
“我吃好了。”顾念放下筷子,“谢谢你请我吃饭。”
“真对不起。”季斯南突然有些慌乱,虽然他也说不好究竟在慌乱些什么。
“这有什么的。”顾念笑了笑,“你刚才不都说了吗,我们这也算是交换过秘密了,还道什么歉呢。”
“哎,我那都是……”季斯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我那都是为了让你听我说话,却没想到勾起了你这么多伤心事。”
“都过去了二十多年了,还有什么好伤心的。”顾念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更何况真正让他觉得伤心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身世。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啊。”季斯南眼巴巴的问。
“周岁二十九了,你昨天刚陪我过的生日。”顾念道。
“二十九!”季斯南瞪大了眼睛,“真的不像,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就二十五六呢。”
顾念笑着摇了摇头,之前怎么没发现季斯南居然还这么嘴甜讨喜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想着他刚才给自己走后门取药的时候不也是跟那些医生护士的都打成一片了吗,想来在平日里也应该是很招人喜欢的类型。
“我二十一。”季斯南报的是虚岁,以为这样就能跟顾念更加贴近一些。
“多好的年纪啊。”顾念由衷感慨。
“你比我大,那我以后就叫你念哥吧。”季斯南得寸进尺的说着。
顾念看着季斯南,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在这个间隙,顾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虽说有几个还算比较要好的,可毕业之后也都各奔东西,很少联系了。
“我猜你在学校的人缘一定特别的好。”顾念笑了笑。
“以前的关系到都还不错,大学的就差了一点。”季斯南道:“为了我爸妈的事,我一直都没在学校的宿舍住过,这一个学期下来别说同班同学了,老师都没认全。”
“省大是很好的,这几年你要是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顾念似有些惋惜的说道,“也不知道南区理科楼前面的白玉兰树每年还开不开花了,还有美院后面的蔷薇花圃。”
“听你这话,你不会是省大毕业的吧?”季斯南问。
顾念点了点头。
“好巧啊。”季斯南猛然提起了兴趣,“那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应用数学和平面设计的双学位。”顾念如实说道。
“厉害啊!还修双学位。”季斯南挑起了大拇指,“不过省大的双学位不好修吧。”
“需要在大二上半年之前将本专业的所有必修科目修完,考试成绩均为A以上,这样才可以申请跨专业修双学位。”顾念解释道。
“果真是学霸啊。”季斯南突然间舔狗似的恭维道。
“你可打住吧。”顾念白了季斯南一眼,丝毫不理会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毕竟跟理学院和美术学院相比,省大的医学院才是货真价实的难考,可季斯南居然是因为他爸妈的原因不得已才选的,足以见得在学习这方面,季斯南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我送你回去吧。”季斯南也不在意顾念看穿了自己。
在回去的路上,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季斯南把车开得很慢,顾念则一直痴痴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其实人的成长无非就是在不断放下那些过去一直放不下的事情,而这些转变很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即使再不愿意承认,每个人也终归都要和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不堪也好,无奈也罢,都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场修行。
☆、多愁只自知
顾念最后还是决定做手术了,也许真的是被季斯南的那一句“什么会比命更重要”打动到了吧,顾念也觉得自己已经有好久都没有为自己活一次了,虽然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和忐忑,毕竟当独自一个人面对生老病死这一类的事情,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勇敢了。
几天后的傍晚,季斯南过来还衣服,顾念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就像是在找一个人监督自己,别在临到手术的时候突然反悔一样。季斯南听到这些也很开心,然后竟摆着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居高临下的摸了摸顾念的头,手指穿过细软的发丝,带着些许清淡的柠檬味,就像是青春岁月里无法宣之于口的悸动。
然后季斯南也不管顾念同不同意,直接大包大揽了整个手术的事情,一个电话打到他妈妈那里,‘真·一键式’解决了所有问题,这时候顾念才知道,原来季斯南的妈妈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
手术初步安排在十天后,在这期间顾念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系统的检查。季斯南在市中心医院本就紧张的医疗资源里特意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可顾念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对这间早已空荡荡的房子分外执着,季斯南拗不过,也只得由着顾念了。
这期间宋旭尧回来过一次,还喝了点酒,就这么贸贸然的出现在家门口,弄得顾念还有错愕。
这几天周冉因为那天晚上宋旭尧没接电话的事一直在明里暗里的闹着别扭,起初宋旭尧也没在意,只道是小男孩年轻气盛不懂分寸,占有欲又强,容不得半点委屈,本以为哄哄就好了,却没想到今天周冉干脆就没来上班,还把原本约好答谢的几个客户的事给忘了,宋旭尧专程设宴赔罪,好说歹说的才算是把这些客户围弄住。
本以为回到家里能看到顾念的一张笑脸,可结果顾念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宋旭尧心里憋着股火,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兀自生着闷气。
顾念自然不知道宋旭尧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宋旭尧偶尔还会因为陪客户而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回到家里之后也会抱怨几句或是骂些脏话,这些顾念都是见过的,有时候会劝他几句,有时候会默默陪着他,当然争吵也是有的,吵到激烈的时候宋旭尧也动过手,顾念也拼力反抗,可打着打着两个人也就一块滚到床单上去了。只是这些年宋旭尧的生意越做越好,他也已经很久不需要亲自陪客户了,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围绕在他的身边,听他颐指气使,由他任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