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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偷我裙子了 (一勺彩虹糖)


  “禾木”做大了,每年都得有几轮官司要打,卜奕已经从最初一年的茫然无措到现在的波澜不惊了。
  上一次例会,卜奕话说的重,把抄版说得有如废物,可偏偏许昉顶风作案,前脚说完,他后脚就抄了个版,抄得这位名不见经传,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对方发现以后,怒火万丈地在网络平台曝光了。紧接着,引起连锁反应,拔出萝卜带出泥,不知道是谁翻旧账把之前被卜奕毙掉的有抄袭嫌疑的原稿晒出来,把“#禾木抄袭#”拱上了热搜。
  这就一石激起千层浪,拥趸们大呼上当,网站退货量暴增,客服们焦头烂额,在外出差的褚秀开夜车从隔壁省奔了回来。
  下午一点不到,瞿方泽到了公司,在卜奕办公室门口迎头碰上了刚出来的段重山和褚秀。
  段重山脸色难看,瞥了瞿方泽一眼,大步往边上一站,眼角眉梢挂着鄙夷。
  褚秀叫一声“瞿总”,压着门把的手一松,给他让了道。
  瞿方泽一进门,褚秀就听见了里头传出来抽泣声。
  门侧,褚秀和段重山俩人一对眼,段重山小声道:“联系陈寅吧,这没法善了了。”
  “行吧。”
  嘴上应了,可手还是揣着兜踌躇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卜奕和瞿方泽一直谈到了八点多。
  许昉早就出来了,战战兢兢地站挺远,躲着段重山。
  老段嘴里咬着烟,过干瘾——大楼里禁烟,他又一颗心悬着,脚下挪不开,只能假模假式叼上。
  褚秀在另一头憋屈着,窝在工位上,打消消乐。
  他们都明白,“禾木”到了分家的时候了。
  老段没褚秀那么机灵,是到了前阵子才想通——兴许在瞿方泽加入的时候,卜奕就想到了这一天。
  门开了,灯光从门内泄出来,卜奕把瞿方泽送到门口,就跟平常一样,嘱咐了句“少喝点”,然后转头冲门外俩人一招手,“来。”
  办公室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老段进门时候被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坐吧。”卜奕剥了颗喉糖塞自己嘴里,靠着桌边,跟自己白手起家的俩兄弟道歉,“对不住,作为把他踢出‘禾木’的条件,直播平台和西郊医养那项目归他了。”
  “我艹!”老段惊讶地瞪大了他的铜铃眼,“我他妈以为你——”哽了哽,没音了。
  卜奕咔嚓嚓捏糖纸玩,“以为什么?”
  “这傻逼以为你要把‘禾木’给扔咯。”褚秀一仰靠在了沙发上,长吁一口气,“真他妈……太操蛋了。”
  “不是……”段重山使劲搓了把脸,“你早有这打算你跟我打啥太极!早知道你要把丫踢了,我也就不划水了。现在,咋整,退货量都飚上巅峰了,网上都给咱骂臭了,不破产很难收场啊。”
  “破不了,”卜奕垂着眼看鞋尖,“能收场,锅有人扛。”
  老段愣了会儿,蓦地一拍脑门,“嘶,不对啊,说起来,你毙了的稿是怎么流出去的?”
  卜奕冲他笑,“你猜呗。”
  沙发上俩人,一个让他笑得后脊梁发凉,一个就跟被谁猛捶了一样,蹭地坐直了,目光如炬地盯着卜奕,“瞿方泽,是不是他!”
  “他和许昉还有那个所谓的大四学生联手做了一个局,留着后手,只等舆论顶上天了,再放出证据,公关一波,把口碑拉回来。”卜奕咔一下把薄荷糖咬碎了,“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拿到‘禾木’。这阵子我对‘禾木’的态度,让他以为我会‘断尾求生’。”
  褚秀坐的很直,脊梁挺着,觍着圆滚滚的肚子,举起巴掌往自己大腿上一拍,“好小子,你这是给他下了个套,釜底抽薪!”
  卜奕道:“总得找个借口把公司清理清理。”
  老段听明白了,“就不怕外头人说你忘恩负义?”
  褚秀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怕个屁!”
  护城河边的小酒馆,沿河的露天区里——
  “瞿方泽?昂,他是对小卜有意思,追了有一阵子。”厉叙迎风弹了下烟灰,几点碎末落在玻璃桌面上,“姓瞿的小算盘打得溜,一边要人,一边又把着公司不放。我估摸,前一两年,他们公司内部就已经出问题了。”
  “这次的事儿,兴许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傅朗压着打火机,啪嗒啪嗒,小火苗一蹿一蹿的。
  厉叙睨他一眼,“你要着急就问卜奕去。”
  问,怎么问?傅朗心想,他们之间可是有“前科”的。
  厉叙看他那一脸便秘的表情,就乐了,“他这几年把你周围几个朋友都笼络成他自己兄弟了,你就没想想为什么?”
  傅朗被戳中了隐约的心事,绷着脸,不吭声。
  正要说,厉叙手机响了,他点点傅朗,“懒得管你,矫情,哥还一身债呢。”
  他叼着烟接电话去了,傅朗盯了会儿黑黢黢的河面,没等厉叙回来,径自给他发了条信息,叫个车走了。
  没良心的表弟帐都没结就走了,等厉叙半小时以后回来,差点没掀桌。
  卜奕在办公室灌了两壶咖啡,打了四十来个电话,拐了八道弯的关系都找了。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总算歇下来,咽了两口唾沫润他那干得要着火的嗓子。
  也就这时候,才想起来去看一眼微信。
  这一看不得了,着急忙慌地就往楼下跑。
  厉叙给他发了条微信,说傅朗可能找他来了。
  卜奕边往外走边翻手机,没看见傅朗来的电话也没信息,这人悄默默的,也不知道是真来了还是虚晃一枪。
  但甭管真假卜奕都挺高兴的,厉老哥能发这么一句,就说明傅朗跟他那说什么了,要不以厉叙的处事习惯,才不管闲事,别人爱死死爱活活。
  卜奕直奔地库去了。下去又想起来,傻逼了,傅朗又不知道他车位几号,还能到地下等着么。何况,下面空气也挺差的。
  回到一层,卜奕不费吹灰之力地在休息区的长条沙发上找着了傅先生。
  他从沙发后绕到前面,在傅朗身前投下一片阴影,然后问:“来多久了?怎么不打个电话?”
  傅朗抬起头,像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来了,“两个多小时吧。想看看有没有缘分这回事。”
  “国外呆几年,就呆了一肚子封建迷信么。”卜奕垂着眼,脸色差得不行,像被酱油渍过,“车在楼下,回吗?”
  “回,”傅朗站起来,不由分说接过了卜奕手里拎的两袋东西,“少喝点咖啡,脸上都没人色儿了。”
  卜奕跟在傅朗后面,眷恋又渴望地紧盯着他,像个无法知足的变态。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变态,卜奕索性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地看,一变到底。
  人对视线是有感知的,傅朗走在前面,感觉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快让那灼热的目光给烧秃了。
  傅朗没让卜奕开车,把他推到副驾那边,自己上车调了下座位,拿出手机开导航,“什么位置?”
  卜奕报了小区名,傅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气氛合适,车驶出地库的时候,卜奕被窗外暖黄的路灯光线晃出了微醺的感受。
  他扭头,看傅朗的侧脸,然后开了口:“我住的地方交通方便,东西南北去哪儿都不算远,周围商超都有,配套设施不错,小区本身有健身房,外面商场也有,喜欢哪个就去哪个。小区里环境还行,外面车水马龙,里面挺安静的,不存在一大早被吵醒的情况,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缺陷是人情淡薄,邻居们不怎么友爱,连见面点头那一套都省了。”
  他汇报完了,等傅朗的反应。
  傅朗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搭着其实用不上的换挡杆上,显得游刃有余。他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过了好一会儿,卜奕的掌心都开始泛潮了,才听他问:“怎么,你业余时间还干房产中介?”
  卜奕笑了,说出自己的目的,“那倒没有,就是想邀你上楼喝口茶,怕你嫌弃。”
  这就是扯淡了。他住那地方,纵然傅朗是刚回国,也知道均价不便宜,在北城算数一数二了。
  ——大半夜的,请别人上楼喝茶,说出来鬼都不信,但傅朗没说“不”。
  不过傅朗倒没想别的,他是有几句话,打算问问卜奕。
  两个都是差一脚就要三十的人了,矫情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再这么拉扯下去,万一有一个疲了,真想往回找补,那就难了。
  傅朗车技不错,想来是自己给自己当司机磨练出来的,比卜奕强。
  卜奕的车位挨着边角,位置有些刁钻,但傅朗还是一把就倒进去了,卜奕没话找话在边上夸了好几句。
  两人上楼,开门关门,屋里彻底静下来,连零星的喧嚣都被挡在了大门外。
  中央空调不知疲倦地转动着,两人没说话,就只能听见细细的风声。
  傅朗粗略打量一眼,就笑了,想起来段重山说的,他有病,买个房,一人住,大的能跟屋里骑自行车。
  ……
  墙角还真的摆了一辆小轮自行车。
  卜奕拿双拖鞋摆傅朗脚边,新的,跟他自己那双一样的款,就是一黑一蓝,乍一看分不出你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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