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这一个熟字,教不少客人跑得更勤。一来二去成了习惯,又因地方确实好,便又向亲朋好友推荐。一传十十传百,来的人就更多了。不上半年,京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逢源坊。渐渐的还生出不少效仿者,但毕竟贾蔷的店才是“正统”,所以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爱往这儿来。
因名声太响,虽说贾蔷一直不大露面,有了什么主意只让升叔去办,但众人还是知道了他便是东家。
贾家虽是内囊渐尽,府内诸般难处,但在外人眼里,依旧花团锦簇。加上升叔长袖善舞,与许多权贵的管家混得极熟。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这些管家出门在外,俨然就是二主子,所以,看着逢源坊生意眼热的人不少,却皆无人敢来打他的主意。只除了上次,凤姐身在内闱,不知深浅竟来捋虎须,结果反自己白惹了一身臊。
除却开始改建时花的几千两银子,并每月的工钱、日常支出,逢源坊几乎是白赚。不说日进斗金,月进千金却是毫不为过。三年下来,贾蔷靠它攒了三四万的银子,加上陆陆续续从荣府敲来的、并父母遗产,如今已俨然是位身家十几万两的小富翁了。
因这几年来还忙着念书,逢源坊和以前的小银件店又都赚钱,贾蔷便没多分神去想生意的事。如今中了举,只消再考个进士,再过几年活动活动,寻门路捐个闲职,便是大功告成。贾蔷某些酝酿已久的念头,便又翻了上来。
远远看见自家店面的招牌,贾蔷控马缓行,正寻思着趁今日找升叔聊聊,看看京里如今是哪门行当红火,忽然一名店里伙计满头大汗地找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道:“爷,不好了,店里出事了!有人嚷嚷什么走了消息赔了钱,要爷拿铺子赔他的损失!”
☆、第52章 五十一再会
“赔偿损失?”贾蔷一听这话便猜着了几分,遂问道:“你不要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这伙计一向在外堂端茶倒水。虽当年贾蔷挑人时特地都捡了少言木讷的,但历练了这两三年下来,也练就了一副伶俐口齿。
当下定了定神,三言两语便将原由分说明白:“这客人姓肖,叫肖东魏,五日前带了两个洋商来过一次,当时订了鸿字间谈事,坐了半个来时辰就走了。今日他领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过来,揪着金掌柜说他那日是在同洋商谈用航海地图换外国宝石的事。结果昨天傍晚那起洋商拔船走了,他的航海图也失了窃。他说那地图是他的传家宝,连媳妇也不给看的。定是在我们店商谈时、被我们的下人偷听了去,见财起意,偷去卖把那洋商。所以打上门来要个说法,定要我们赔他损失。”
贾蔷心里本已有几分疑惑,当下听罢,愈发确凿无疑,冷笑道:“他关上门谈生意,谁知道说的是什么?又说洋商已溜之大吉,那更连人证都找不到。这么空口白牙地找上门来想讹诈我,也亏他想得出来——升叔怎么说的?”
“金掌柜说,我们在里头服侍的下人天聋地哑,又不识字,且都是京里土生土长的老实人。服侍了这么几年,漫说走漏消息,平时连客人落下了钱袋子都是悉数奉还。说他怕是找错了地儿,劝他回去再想想,定是其他地方疏忽了。但那姓肖的一概不听,喝骂了半天,现已动手开始砸咱们的铺子了。我正要往府里去找人来帮忙,可巧一出来就看见了您。爷,要不您先回府带几个帮手?”
那伙计生怕动起手来,那群膀阔腰圆的糙汉伤了自家的小东家,便提议先找人来搭手。不想,贾蔷却毫无怯色,反倒往马臀抽了一记,作势欲冲:“不必,我去会会这异想天开的人。”
自从逢源坊生意好起来后,前头铺子里慢慢将桌椅撤了大半,另添上些琴案、茶具、书架等雅致物件,令坊院另添书香之气。来往的客人都赞不绝口,说这根本不像做生意的,倒似是哪位隐士的书房。
但在此刻,原本雅致洁净的门面却被一群莽汉砸得七零八落,满地狼籍。
推倒最后一个博古架,待架上的瓷盏陶器乒乒乓乓摔了一地,来闹事的那肖东魏如聆仙乐一般,眯缝着绿豆小眼欣赏了片刻,方又中气十足地对旁边的升叔吼道:“今日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我曾祖父当年随船去西洋,回来时遇上暴风雨,九死一生拣回条命,别的都丢了,就只揣着那张航海图回来。那条航线,沿途的岛国都是黄金铸器,白玉铺地,凡去的人必要发财。我已是同那洋商谈定了往后跑船,利润五五开,不想却被你们店里的蟊贼给搅黄了。我把话放在这里:要么你们把这逢源坊过到我名下,赔偿我的损失;要么你们就等着瞧我的手段,不论黑的白的,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不出一个月,不独这坊院关门大吉,你们也要被送去刑部大牢,尝尝那儿的板子!”
闹了这半日,外头的动静已传到了里间。许多客人都半疑半惑地走出来一看究竟。因不知前情,只听见肖东魏在嚷嚷泄了密,不觉都站住了,隐隐有几分同仇敌忾,要东家给个说法的意思——毕竟肯花银子来这儿的人,所谈之事要么利益攸关,要么前程所系,容不得半点闪失。
见客人都站了出来,升叔如何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心里大是着急。却因店上从没出过这种事,并未准备护院。只得且先好言好语劝着稳住他,又暗示伙计快去宁府搬救兵。
不想肖东魏见升叔如此,只当人都怕了他,越发得意,骂骂咧咧说个不住。更还狮子大开口,原本说要拿逢源坊抵赔他的损失,到最后变成了要贾蔷拿出这些年挣的钱,才能填足他的窟窿。
一时说到兴头上,竟像这偌大的坊院已经姓了肖似的,开始同旁观的客人称兄道弟:“这位是某家的少爷吧,上次我们在北静王府曾见过的,谈得颇为投机。下回兄弟您过来,由我做东道。”
升叔听着他的无知妄语,气极反笑,忍不住讥讽道:“天还没黑就做起了好梦,肖老板就是这么做生意的?那张海图别是你自个儿送了洋商,被人设了仙人跳,倒又闹羞成怒怪罪到我们头上了。”
肖东魏一听,顿时大怒:“你个老家伙也敢褒贬我!你们几个,别砸那些死物了,快来把这老不死的给我修理一顿!”
他带来的打手轰声一应,摩拳擦掌挽袖子正准备动手,冷不防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按本朝例律,无故往店面闹市滋事者,杖三十,罚银二十两。若事主有功名在再,刑罚翻倍。我看几位是好日子过腻味了,想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因皇帝笃信神道,这几年渐有愈演愈烈之势,未免疏于政事,官场流蔽横生。且不提高官们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单是这下层小吏亦是趁乱发财。但凡银子使到,或背后有靠者,国法例律竟如虚设,根本管不到这些人头上。
肖东魏敢来逢源坊闹事,自然是有几分倚恃。他只道说话的是个酸腐书生,未想抬眼一看,却看到一个最标致俊俏的少年人正翻身下马,心知这必是东家贾蔷。一想方才的话,不禁狂笑起来:“我看你才是读书读傻了!你坏了我的事,我来找你要说法,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做甚?”
“哦?所以阁下的意思是,连国法都辖治不了你么?”
贾蔷将缰绳交给伙计,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看似轻描淡写,却仅一句话就将肖东魏堵得哑口无言。
被他一呛,肖东魏嘴巴张合几次,始终找不到对辞,索性踢开脚下翻倒的椅子,指着贾蔷的鼻尖骂道:“少他娘的给我扣大帽子!你店里的人手脚不干净,搅了我的生意,我要你赔偿,说到哪儿都是我有理!我就要一句话,你小子赔是不赔?”
相比他的气急败坏,贾蔷格外从容:“阁下莫急,你说我的人坏了你的生意,那总该让我知道原委吧?——升叔,想来这位老爷刚才已同你说过不少话,你且站来我旁边,我有听不明白的,只管问你。”
升叔会意,立即站到贾蔷身后。肖东魏不明所以,啐了一口,又把那信口胡诌的话讲了一遍。不想,他这边说着,升叔那边时不时地打断:“肖老板,你刚才说的可不是这样。你的原话是——”
如是几次,被挑出不少刺儿的肖东魏见谎话再难圆回去,遂再度耍横:“别想磨磨蹭蹭地拖延,你到底赔是不赔?”
贾蔷嗤笑一声:“肖老板,你说这生意干系到你下半辈子的生计,损失了几万两银子。那抛开你的前言不搭后语不提,我且问你:这么大的生意,你放心交给一个陌生的洋商?中间没有保人?没签契书?他要拿你的家传海图,也没留个差不多同样价值的质押物件给你?你这么稀里糊涂地把生意给做了,知道的说你心大,不知道的只当你在说书吹牛。”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肖东魏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旁边原本生出疑心的其他客人,听到这儿哪还有不明白的。有那厚道的,责备肖东魏不懂生意行上的规矩,自作自受被坑了还混赖别人;有那刻薄的,直接就嘲笑他,一个成日家四处打秋风的清客竟将主意打到贾府头上,着实胆儿肥。
见势头一面倒向贾蔷,肖东魏将心一横,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好声好气地同你商量,却给脸不要脸。既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你们几个,把他捆了带回王爷府里,让这老不死的掌柜拿了房契交印来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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