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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系统之蔷爷归来 (微风唐唐)


忆及当年旧事惨烈酷辣之处,即使是置身事外的贾敬,也忍不住心头发寒。微微一顿,他才继续说道:“怪也怪在此处:当年汝南王托孤与冯家一事,几乎天下皆知。今上明显如鲠在喉,却由着冯将军带着那孩子在外头。直到他们入京才着人痛下杀手,偏偏又做得如此迂回,指明定要柳家伪装成意外的样子。待冯家父子一走,他又收手。这般拖泥带水,全无当年狠戾。他究竟在想什么?”
随着贾敬的话语,同样回忆起往事的谢公公笑意渐消。默然片刻,他反问道:“我知道你去道观时带走了祖上传下来的那支亲卫队,看似离世,实则对时局亦有关注。那你知不知道,皇帝登基之后忽然热衷于鬼神之事,不但增加了四时祭拜的次数,还时常请高僧仙道往宫中坐论佛经玄易。”
贾敬不解道:“这个我知道,他还下旨颁与各地道观、寺庙诸多便利,我的道观也因此受益不少。但,这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谢公公并不回答他的疑问,只自顾自接着说道:“这些年我闲来无事,琢磨了很久,又设法找了当年他还是皇子时、府里的老人闲聊,零敲碎打问了许多,终于发现,他在登基前将僧道一律视为怪力乱神,颇为不屑。一个不信鬼神之人,突然变得十分虔诚,多半只有一个原因——他在为某件力所不及之事心虚,心虚到想要求借鬼神之力。”
贾敬所在的道观香火颇盛,平时总有乡夫村妇前来烧香许愿。偶尔贾敬静极无聊,往供奉道祖的前殿去散步,总能听到信徒们念念有辞:求庄稼丰收,求衣食无忧,求觅得如意郎君。但也有人所求与别不同。当下听着谢公公的话,他突然想起了某个让他记忆犹新的陌生人。
那天贾敬照旧在道祖像后闲转时,忽听到一个苍老而凄楚的声音在絮絮叨叨。他本以为又是个在家里受了闲气的妇人来求仙长保佑,也不理论。猛然听到一个“死”字,才顿住了脚。
“……当初我也是为了咱家的香火,气极了才打了那个不下蛋的媳妇儿几下,都怪她自己站不稳当,一跤跌进沟里折了脖子。幸好没人看见……如今我儿已另娶媳妇,求老君保佑我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那早死的不贤人若有怨气,只管发作报应到我身上。”说罢便是咚咚磕头声。
贾敬忍不住绕到前面一看,本以为会看到个夜叉似的悍妇,没想到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子,穿得简寒但打理得十分干净,一看就是个爽利人。等磕完了头起身往回走,等在殿外的另几个老婆子都围上去,说她心诚,道君一定会保佑她、赐她一个大胖孙子。
除了贾敬谁也不知道,这以上香求子为借口的老妇人,到底在道君面前说了什么。
——同理,今上看似崇佛敬道。可又有谁知道,他在香雾袅袅的道坛佛像之前,许下的是江山永固的宏愿,还是不可告人的阴密?其中又干系到谁人生死、哪桩秘辛?
——又是什么样的秘辛,让皇帝这样雷霆手段的人都忍不住心虚不安,需要借神鬼之力平抚一二?
疑问接踵而至,越是深思,贾敬脸色越是凝重,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与那孩子有关?”
谢公公道:“我不知道,我只知事出反常即为妖。两件反常的事凑在一处,也许能找出什么。”
贾敬苦思半晌,转了许多大逆不道的念头,却苦无证据,只得作罢,苦笑道:“话虽如此,我却是参不透。也罢,终归是别人的家事,我又何必操心。”
“别人?”谢公公脸上又浮起惯有的温和笑意:“当真是别人的事,你又为何找我。”
被老友一语道破心思,贾敬十分尴尬,待要吱唔过去,又觉得对不住老友,索性将心事合盘托出:“多年不见,你眼力还是这么毒。我也不瞒你:我本是想用那孩子来为孙子谋个好前程。横竖我与汝南王并无交情,卖了他的儿子也不心虚。叫你出来,是因我离京多年,吃不准当初那些熟人现下心性如何。想来想去,在宫里的老伙计就你最可靠,便叫你出来,想问问今上之事。但听你说他待你们同犯人似的,又有那些疑点,便把这念头打消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深知他为人的谢公公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心机。想来是他见皇帝不容冯紫英,遂故意先放走了他,想在事后取柳家而代之,自个儿来替皇帝除掉这根心头刺。但因见皇帝行事教人捉摸不定,猜不透关窍,才不敢下手罢了。
两人从小相识,虽然身份悬殊,却是过命的交情,纵多年未见,亦不曾改。所以贾敬才能坦然说出这些教常人一听便要大惊失色的想法。
而谢公公听罢亦只是笑笑,面上并无讶色,因为当年他听过好友说过比这更加惊世骇俗的言语:“原来你找我是为这事,可惜我帮不了你。倒是你,也许可以帮一帮我。”
“何事?”
“你炼了十年的丹药,应该认识不少精通药理的人,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如果是毒,能不能制出解药。”说罢,谢公公递过一个纸包。
贾敬接过纸包,还未来得及打开,忽听楼下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我师傅一定在这里,保准错不了!”
“有人来找你?看得可真够紧的。”贾敬面不改色,心里却是为难:若教宫里的人发现自己私下和他见面,多半会招来麻烦。
谢公公反应极快,底下话音未落,已眼疾手快将贾敬一把推进旁边的杂物间,那是伙计们用来搁备用桌椅的地方。此时楼上除他们之外再无第三人,这杂物房内自然也没有人:“不要出来。”
刚刚掩上房门,底下便呼拉啦涌上一大群人来,虽皆着便服,神情却是如出一辙的精干。为首之人一见谢公公,顿时心头一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谢公公,可教我们好找。”
谢公公却不理他,目光只落在夹在侍卫们当中的少年身上,眼中难掩失望:“小醇子,我手把手将你从一个毫无见识的乡野村夫调教成如今这般出息模样,你就是这么报答师傅的?”
那面相憨厚的少年缩了缩脖子,脸上掠过一抹愧色,随即大声说道:“师傅这话是何意?明明是你乱走,害侍卫大哥们找不到你,我好心帮忙带路,师傅便说这么重的话。”
“好,好,果然有出息了,连我的话也敢顶。”谢公公笑得一团和气,突然近前反手给了小醇子一耳光。
小醇子半边面孔一肿老高,顿时大哭大叫起来,尖声叫侍卫大哥给他评理。谢公公亦是冷笑连连,高声质问众侍卫,自己出来给主子买点玩物碍了哪条宫规?
见吵得不堪,底下原本缩着发抖的客人伙计们皆好奇地往楼上探头探脑,为首那人怕再这么吵下去抖出太上皇得了痴症之事来。原本待要将二楼搜索一番,现下也不敢再耽误。见桌上只有一个茶杯,便赶紧挥手:“你老虽未触犯宫规,却差不多到了该回宫的时辰,我们马上送你老回去。”
话音未落,已是一阵风似地卷挟着谢公公和小醇子匆匆下楼。
听外面声响渐消,贾敬一气将手里端着的茶水喝干,又将茶盅放在旁边积了薄灰的桌子上,理了理微乱的胡须:“老谢还是这么精明。”
指尖触到袖内的纸包,忽又皱起了眉头:“这毒是哪里来的?又是谁着了道值得他去帮?”
怀着疑惑回了宁府,等待多时的焦二一见主子,立马迎上前宽衣奉茶。因知主子此行所谋甚大,见贾敬面有惑色,忍不住问道:“老爷,事可成了?”
贾敬摇了摇头:“非但没成,反还招了其他事来。我想的那件事,还得徐徐图之。唉,如今就是情报太少了,教我不敢轻举妄动。”
闷闷不乐坐了一会儿,贾敬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叹道:“听说探花林如海任兰台寺大夫时最擅网罗情报,百官异动无不了然于心,为此颇受陛下赏识,还点了淮扬盐政那肥缺给他。可惜他中探花那会儿我已离京,同他不熟。否则倒可以打探一二。”
这边厢,贾蔷被那南安王世子江望一搅,本来想去晚香楼看看参谋参谋,也没了兴致,索性直接回府。
跟回宁府继续服侍他的青云虽隐约知道主子昨晚是借病敲诈,到底心疼他被混混吓到。见他回来,比平时更殷勤十倍地服侍他。
又因上次打听消息得了赏,近来青云私下里对两府各房动向多有留意,便说了荣府的新闻给他听:“昨夜那件事后,奴婢怕那边的二老爷回过味来,来找爷的不是,便悄悄着人留意着。谁知他们老太太竟去了二老爷的书房,嘀咕半晌,之后二老爷在书房待到半夜,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二太太的院子。今儿一大早,便打发了人往淮扬和金陵送信。奴婢听说是想接姑奶奶留下的姑娘到府里来住,金陵的却不知是为何。”
林家与薛家?这节骨眼上贾母和贾政又打的什么主意?贾蔷本已做好了贾母知道真相后来找自己撕扯的准备,不想他们竟先去忙别的事。料着这事必是比没了五万两银子更加紧要,遂问道:“送信的人可走了?”
青云道:“往淮扬的已经去了,去金陵的因路近,不几日便到,那人遂先去同朋友喝酒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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