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万一是图咱们钱呢。”蒋珑茜被这消息震得头脑发懵, “哥!你是严重失忆, 别被外面的人给骗了!”
陈颖颖和这家人面面相觑,原本只想来看看茜茜堂哥长什么样,没想到竟然还有隐情。要真是这样, 茜茜他们也太不对了。
“图钱?”蒋白指着堂妹的鼻子,“蒋珑茜,你真该庆幸自己是女生,你要是个男生我今天就让你进医院!我今天不和你们吵,因为我赶时间, 伏城今天生日我得回去。你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 哪天我发疯了就收拾你!”
“儿子!”肖咏沐急得直跺脚。
“你别碰我!”蒋白迅速甩开她的手,“你要是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就赶紧补救,有些事不是你们装没发生就是没发生,自私和恶心也要有限度吧?你们差点逼死人了!还有,我和伏城的事,你们和蒋珑茜解释清楚, 免得她以为我师弟是外面骗钱的人。”
蒋珑茜不相信地问:“解释什么?”
“解释伏城到底骗没骗过我。”蒋白转过身,“你们解释给她听啊?说!”
蒋文辉和肖咏沐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说不出口是吧?你们当着客人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不敢?”蒋白憋了一晚上,“骗我的不是伏城也不是付雨,偏偏是你们!是我家人。你们良心呢?狗吃了?别人家的孩子死了活该是不是?都是你们的工具人是不是?你们现在解释啊,当初是怎么骗伏城的,吓得他割了两次手腕,那个疤还在手腕上呢!你们不心疼?用不着你们心疼,我负责。伏弘是我认的师父,我不能让他入土不安,想起来收我这个徒弟就后悔!”
“哥!”蒋珑茜脸色白了,“你再这样,不怕爷爷奶奶知道啊?”
“我还怕什么?”蒋白指太阳穴,“这里都死了,我死过一次我还怕什么?你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打,说我是同性恋,说我喜欢男的。这个家,这个好儿子,我他妈已经做够了!还有你蒋珑茜,你最让我恶心,就算我和付雨分手也轮不到你说她,我今天不收拾你,不代表以后我饶了你!”
“哥!”
“滚!”蒋白忍了又忍,还是掐着蒋珑茜的脖子用力推了一把,毫不留恋地走了。留下一言不发的一家人,和一个见到狗血大场面的陈颖颖。
伏家班的院里,邱离和青让一筹莫展。原本3个人放鞭炮痛痛快快,伏城突然说没意思,不放了,现在还把自己锁在主屋里。马上就要过零点,师哥还没回来,眼看伏城的生日都要过去了。
“伏城,你开门啊。”邱离试着敲敲,“到底怎么了,你说,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
“是啊,师兄弟一条命,这句话还是你说的。”青让还拿着没燃尽的仙女棒,“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师哥……师哥他马上就回来了!”
门没动,人没声。
“这怎么办?”邱离郁闷了,“还有好多仙女棒没放呢,伏城不是说等着蒋白回来吗?怎么办啊……”
青让只能摇头。“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他这么生气?”
“没什么事吧,咱们就……好好聊天,还说下周比赛的事。他一直和师哥聊微信,聊着聊着就不吭声了。咱们刚才没说错什么话吧?惹着他了?”
“没有。”青让很肯定,“就算有,伏城也憋不住,肯定当场和咱们说开。他这是……”
突然院门开了,一个人气喘吁吁跑进来,还看着手机时间。
“伏……”蒋白要跑死了,“伏城,伏城呢?”
“我的妈,你又怎么了?”邱离怕他喘不过来气憋死了,“过个节,伏城把自己闷在屋里,你把自己跑成马拉松。生日蛋糕还没切,等着你呢。”
“闷在屋里?”蒋白从扶膝喘气变站直,“我去看看。”
青让指指门。“上锁了,不让我们进。”
“上锁?”蒋白赶紧上前拍门,“伏城,伏城?我,蒋白,开门!”
门里仍旧安静。
“伏城?”蒋白的心一把攥紧,好多不该有的画面劈开空气砸向他,吓得他退后一步猛抬左腿,一脚踹开了主屋的木门栓。
门栓断裂掉在地上,挨着桌子坐着的,是正在吃蛋糕的伏城。
还好,没出事,蒋白虚惊一场。“你怎么不开门?非要让我们吓死是不是?”
“你怎么先把蛋糕吃了?”邱离也冲进来,看到糊了一嘴巧克力的伏城,“不是说好等师哥回来一起切,你怎么……”
青让嘘了一声,拽住正往前去的邱离。这是要炸了。
伏城拿着一大块,往嘴巴里塞,切太大了,巧克力酱和布朗尼一时无法入口,黏糊糊在嘴边上。他看着蒋白,蒋白也看着他,再木然往嘴里塞一口,不管不顾地吃。
“不是说好了,等师哥回来么?”蒋白放低音量,想帮他擦嘴。
伏城忽地躲开了,继续吃。
蒋白的手停在半空,在蛋糕店纸盒子里找餐巾纸。“我回来晚了,你不高兴,我知道。不是我非要耽误这么久,老家有长辈,他们想和我说几句话,我走不开,以后我在你面前和他们打电话。先擦擦嘴,别吃太快了,容易噎着。”
伏城又躲开了,缓缓地抬起头,一大口一大口吃。
外面不知道谁放了一个礼花礼盒,像闪电,照得伏城五官清清楚楚。脸色蜡白,嘴上黑乎乎一层巧克力,那双眼睛里不是赌气而是害怕。
“照片不是我发的。”蒋白轻轻地说,“两个女生一个是我堂妹,一个是她同学,我不认识。她拿我手机发的,我删掉了。”
“删了干嘛?”伏城把一个车厘子含住,用舌头压碎它,碾烂它,忽然舌头好酸,车厘子现在都这么酸的吗?不是说,这东西很贵,都是进口来的,和樱桃不一样,全是甜的吗?为什么偏偏自己嘴里这一个是酸的?
又炸了一个白亮的礼花,院外响起欢乐的叫喊声,喊着除夕团圆。
一层白光笼罩在伏城脸上,他原本想紧紧抓住师哥那只手,可半途改道,伸向了蛋糕。
到最后,自己就这一个蛋糕。
“别吃了。”蒋白去抢,手指擦过伏城的脸,奶油黏腻,师弟的脸不高兴。
伏城偏过头,继续嚼着。“别管我啊,你不是和他们一家人吗?”
“我让你别吃了!”蒋白一下抢走,“我都说了不是我发的,你能不能……”
“不能,我现在后悔了,我不愿意看你回去,看你和别的女生一起照相。”伏城顿住了,他知道自己这样特别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可情绪到位真控制不住。不让吃了,行,我走,你慢慢过节去吧。
“伏城!”人往外跑了,蒋白追上去,“我都说了不是我发的。你回来!”
他以为伏城会像上次那样,剧烈反抗,不让他碰。可没有,伏城一下就被他拽住了,像是等他这一拽,要用自己的逃跑来做实验,验证他即便再胡闹也会被揪回来。
揪回来之后他又往东屋走,把蒋白甩开半米左右,一边走,一边擦着嘴。“你让我……缓一缓。我等你好久,你说你要回家看看,行啊,我没不让你回家,家里有长辈,我理解。挺好的,家里还有人惦记你。我也相信……”
他讪讪地说,进屋时还被门槛绊脚。蒋白扶住了他,扶住他强装镇定的慌张:“你有什么火气跟我发,发出来,别跑。我不说你了。”
“师哥你别生我气,真的,我这人就是暴脾气,难受了忍不住。”伏城在屋里转一圈,突然坐下不想动,眼睛里揉了一把沙子,“我刚才也不对,你别生我气,我不想让你难受。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锁门,让你担心,但是我真……”
“好了,师哥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蒋白就抱住他,一下下摸他出汗的额头,发红的眼皮,黑乎乎的嘴角,绷紧肌肉不肯服输的颧骨,“师哥回来了,我们一起过生日,以后也不走了。”
“但是我真害怕。”伏城用尽全力地笑着,“我怕……怕你听他们的话,怕你听了什么男生不该和男生在一起,就我在诊所里听的那些。我知道我这么想不对,承认错误,可我怕你又被家里弄走,藏到我打听不到的地方。师哥你知道吗,我特别土,又没见过世面,从小连北京都没出过,郊区就去过几次。你要是走了,我真找不着你。”
“我不走。”蒋白压不住他的恐惧了,“真的不走,蛋糕可以再买,明天早上还可以放鞭炮。我让我爸妈给你认认真真道歉,不接受你我就不回去,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下次回家,一定是带你一起。”
“我真找不着你。你去深圳那年就没回来,连我过生日,都没回来。”伏城愣愣地说。这几年,真的怕了。自己舞狮再勇猛有什么用?出了这个院,连师哥家的小区都进不去,没有卡,那些穿制服的保安会把自己轰走,自己非要进去的话他们会报警。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用从小没地方发泄的脾气和师哥胡闹,他清楚的。从小学武术,别人哭,自己不能哭,别人喊累,自己不能,别人怕高就怕,自己不能撤,壮着胆也要跳。日积月累,不能言说的话被一张照片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