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啊,师叔这是真生气了。邱离和青让小步膝行往外挪,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撇清撇清。
“师叔,这件事是我错。”蒋白用身体挡住伏城,“他……他今天……他今天可能不太舒服,能不能不罚他了?我犯错,我领罚。”
伏城天生好胜,原本想嗷一句老子能得很,又怕师哥误以为自己还有体力舞狮子,很老实地疯狂点头。师叔好哄,师哥要是误会昨晚没切磋到位,自己屁股不能要了。
廖程明坐着缓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实,伏弘的儿子要好好看住,偏偏自己一时失误,叫他师哥给得手了。小白的人品倒是信得过,奈何那家人不好对付,孩子的身体又刚长成,也不知道……这个不恰当的事影不影响健康。
“按照班规,戒条50!”廖程明拿来了戒条,“谁犯错,谁脱衣服领罚。”
蒋白按住伏城,自己一个人站起来。
脱掉T恤,肩背后腰全是师弟挠出来的爪子印。
廖程明顿时血压爆灯,闭着眼说:“快快快!这伤风败俗的……快穿上衣服。其余人出去站桩,蒋白留下。”
伏城不舍得师哥挨罚,可是被邱离和青让拽走了,3个人大眼瞪小眼扎马步,听着屋里50下抽打,每抽一下,都落在伏城心里。
“咳。”邱离很小心地说,“你们就算那个,也得注意些啊。万一……咱们这就要比赛了,你们弄出好歹来,不合适。”
戒条还没罚完,伏城一听一个哆嗦。以前因为偷着抽烟,师哥替自己挨罚,没想到有朝一日因为床上切磋,还是要挨罚。“这种事不会耽误比赛的,我认识一个哥,叫薛业,他说他每天全自动,他自己动,1小时起步,第二天照样跑步跳远。业爷他太厉害了,简直偶像,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老子能得很!”
看着伏城明显颤抖的小腿,邱离和青让都不太相信。
伏城说完心虚了。“反正我没事,但是刚才老子能得很这句,你们千万别告诉师哥,就当我没说……”
邱离和青让笑而不语。
说是惩罚,廖程明手下还是放水,只用一半力气。刚成年的孩子不耐打,打坏了人家家里要拼命。可50道,左一条右一条落在背上。
打完了,他赶紧给蒋白拽起来。“去,屋里趴一会儿。”
“师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蒋白不觉多疼,师叔没下狠手,“昨晚我们……确实是……没控制住,以后……注意,绝不在……”
“闭嘴闭嘴闭嘴,我不想听你把你师弟怎么了。”廖程明眉头皱成老树,“我家里有药膏,晚上给你拿过来……”
咣当一声,院门又开了,张一柳左一脚右一脚,接连踹开门板,自带一阵鸡飞狗跳。“廖瘸子!给我滚出来接狮子!”
伏城第一个站起来,往前跑了几步又不确信,小步小步过去凑。
张一柳很得意地腾出地方,伏城仔细看了看,果真在院门口停着两头狮,用红绒布裹着,连狮批都做好了。
即便看不见全貌,伏城也能从嘴型轮廓和狮角分辨,这是佛山狮,这是伏家班的狮子。
“怎么,不看看?不验货?”张一柳很自信,手艺绝对棒。
伏城走一步都费劲,屁股里疼得要命了,揉着腰,做梦似的走过去,红绒布猛掀开,像掀了谁的巨大红盖头。
黑眼红狮,眼睫毛有一指长,颜色是最正的大红色,明艳高调,脖上用金箔贴了馆号,每个字都有圆盘大。
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
狮子脑门上做出图案来,后脑标得端正方大,一个伏字。
“这是……我的?”伏城不敢相信。邱离和青让也不敢相信,狮头饱满,额头高,眼睛凶猛,宝镜明亮,再加上比平时用的大一号,简直一头猛兽。
“你的!”张一柳中气十足,清晨阳光给他脸色盖了一层红光,显出疲劳后的血色,“红狮开道!你们伏家班的新狮子,下周给我战狮甲!”
第107章 雄狮开光
蒋白慢慢走过来, 除夕夜和师弟床上切磋,师弟屁股疼,他后背和后腰疼。背上是师叔用戒条打的, 后腰是师弟用手挠的。现在出了汗, 伤口周边一阵沙疼。
“这是我们的狮子?”蒋白问。眼前这两个狮头让人惊讶。不仅仅是大、精美, 作为一件作品它的完成度极高,比蒋白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头都好看。明牙立耳,眼眉高亮,狮口带笑。
“你们的。”张一柳的动作非常细致小心, “拿去!将来到了佛山,也可以替我正一正名, 北方也有狮头扎手艺人!”
蒋白替伏城接过来, 原本接狮头这一项要班头亲自来,可伏城左站右站总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势。两个狮头拎在手里,不止是外观, 重量更让蒋白惊奇。
太轻了,比伏家班的旧狮头轻一半。再打开包袱皮,狮头底下垫的是红灿灿的狮批,和镶嵌着整片红闪片的南狮裤。
“张师傅,这……”伏城也惊呆了。
“怎么, 不知道我还会用缝纫机?”张一柳当真满面红光, 做了几头狮子,整个人重新活过来,“绸缎的,毛料是羊毛,裤脚的尺寸也是那天量过的,你们自己改改裤腰。南狮鞋我就不做了, 没有鞋胚子,但鞋上的毛绒球我打出来了,就在狮头里面,打开看看。”
毛绒球?4个人手忙脚乱翻起狮头,果真藏在里面。上好的羊毛打成蓬松,每个都有两个拳头大。
“这几个球算送你们的,吉狮吉时,红星高照,脚踏风云。”张一柳说。
蒋白先摸了摸羊毛,手指又从红色闪片上抚过。这些都是他亲手挑出来的,盯着它们看久了眼睛疼。可张一柳竟然在1个月里制作南狮裤和狮批。一瞬间,蒋白仿佛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在发亮的灯下用笔描绘狮头,进行最后一道“写狮”的工序。
用毛笔,细细勾勒狮头的花纹,一头南狮的神采全靠“写”,由手艺人的心来写。最后还要在额头、角、鼻、眼盖做装饰,眼睫毛、眉毛、胡须、额前宝镜……还有狮鼻附近的小绒球,一瞬间,蒋白全看见了,看见它们如何从一堆材料,变成了一件工艺品。
“狮子张!”廖程明拿着茶过来,“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我不搭理你!”张一柳作势要走,“不愿意搭理你!”
“别走啊,来都来了,进门都是客,我们伏家班又不是小气人。”廖程明执意拉他,“你说我们都年过半百了,还闹这个脾气?至于嘛?”
张一柳横一眼。“你才半百,我比你小,我最起码还能做50年狮子!”
“是,是是是,你精神好,我是瘸子。”廖程明开始钓鱼,“今天大年初一,黄道吉日,我看啊,正正好。不如……”
张一柳甩了下袖子。“不如个屁!我走了!”
廖程明清楚他等着什么。“不如,择日不如撞日,刚好4个小子都在,这两头狮开光,还请你这个做狮子的赏脸,当个见证人,行不行?”
张一柳脚下唰得停下,转过来的速度飞一般。“廖瘸子你说话算数?”
“当然,伏家班说话自来算数。”廖程明用茶水清清嗓子,“伏城,去点香,开光!”
伏城猛得抖了一下,两条腿像生根,定在地上不动。风吹在他脸上,整个人掀起一层鸡皮疙瘩,自己的狮头今天要开光了。
狮头开光是大事,一头南狮做得再精美漂亮,没有大师傅、做狮人开光,充其量只是艺术品,只有开过光才算活了,才能舞。
两头南狮平行放置在伏家班的正屋室外,光线正好,廖程明取来清水净手:“狮子张,我们不知道今天您来,更不知道狮子来,没准备簪花。”
“不用!”张一柳从兜里拿出两个锦缎红花,红带子有1米长,“我带了。”
廖程明笑而不语,看吧,他就是等着开光,还说要走,手艺人真是气性高。
蒋白伏城、邱离青让全部背手站在院里,等整点一到,廖程明端着簪花出来:“请张师傅为新狮头,簪花挂红!”
一句话,4个舞狮少年起了身,扛起狮头、披上狮批。张一柳被廖程明请出来,亲手将簪花拴在狮角上。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狮子,这还是头一回。伏弘,你想不到吧,张一柳眼底涌起热度,你笑话我,可你的儿子要用我的狮头,去打战狮甲,你想不到吧!
“吉时瑞狮醒,簪花放光彩!”廖程明高喊,上一回在院子里喊,是给他这辈子的好搭档、好兄弟出殡,这一回,是给他兄弟的儿子开光醒狮。他手拿一支狼毫,蘸了清水,喊一把哑嗓,点到了狮头上。
“一点狮眼豪光发,正气凛然望四方!二点青鼻锐尖角,豪气万丈威严昂!”
再蘸水。
狮口被伏城邱离操纵,纷纷张开。
“三点牙尖红唇齿,吼声震狂山河境!四点顺风耳通达,左听天地右清明!”
再蘸水。师兄弟从卧变起。
“五点猛爪踏祥云,登高望远显吉利!踏七星,天下平,踏北斗,降风云!狮背点醒托佛寿,威猛庄重庆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