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不听话,愣是拽下大半截儿。
把郑一扛回床上去扒了外套盖好毯子,陈攻到了厨房来。翻动着冰箱摸出一颗柠檬,切了片儿泡了两杯温水,考虑到他醉酒别呛着陈攻还专门插上了吸管,端回主卧来放在床头柜上。
可郑一却已经睡着了。
那就留着明早醒了喝吧……陈攻想着,脱掉了汗湿的T恤,在郑一身旁空着的地方躺下,阖上眼。
阖上眼,才觉得郑大公子其实也挺可怜的:一个人住着偌大的屋子。
空旷就意味着舒服吗?也不见得,一层二层大大小小加起来五六七八个屋子,他每天也就守在客厅和主卧两个区域里游走;而别的空间就那么搁置着——陈攻不由得脑补了不少恐怖故事。
迷迷糊糊发散着剧情,却觉得胯边有什么动静。陈攻一个激灵惊醒,乍然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用膝盖一顶,坐了起来。
郑一抱着头跪坐在黑暗里:“呃……”
陈攻倒抽冷气,摸黑摁开了床头上的台灯,赶紧问:“瓜皮啊瓜皮!磕着哪儿间了?疼不疼?”
郑一摇了摇头,贱笑起来:“不疼——疼完了。”
既然醒了,陈攻索性给他端过温水来督促他喝:“喝完赶紧睡,别闹了。”
郑一咬着吸管“咕咚咕咚”吮了半杯下去:“闹吧!反正周末休息!”
“可……你喝多了。”
“没有!”郑一咬死不画押:“我清醒着。”
陈攻想了想,火气也烧得自己内伤:“行……”
郑一满嘴酒气。
两人间的吻似乎已经有了默契;郑一喜欢毫无章法地探入舌头来,陈攻每每便都迎合着他。虽相比最初已经不那么生涩了,却也不是个好的体验……
不过是郑一,这就够了。
吻了一会儿,陈攻停了下来,从床边的包里摸出个方形包装。
因为不舍得松开触摸着郑一的手,于是单手把包装咬在牙间,稍一拧头撕了开来。
隔着昏暗的床头台灯,模模糊糊间看着背光的陈攻行云流水的动作。郑一一边在心里感慨着陈攻的动作看着莫名的来劲儿,一边眼一闭心一横:来吧,是你我就认了!
刚这么想完,却感觉手边被陈攻塞来一个东西。
“戴这个不用我教吧……”他在自己耳边低低地说:“我……没西半球的经验,你……轻点!”
郑一睁了眼,在黑暗里看着陈攻闭着眼别着头一幅英勇就义的表情:“这是……给我用的?可是……我已经洗了那……口‘井’啊!”
“诶?”
陈攻茫然。
郑一茫然。
两厢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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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愣神了片刻,两人才迷迷糊糊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陈攻先回了神,从郑一手里把东西抢了回来,“嗤嗤”地笑:“原来你小子准备好了!”
郑一扑过来,摁倒陈攻拽住他的手腕拼命往回抢:“说清楚——明明是你这老男人先准备好了!”
郑一体格和自己也不相上下,还真不好对付;逗了郑一好半天,陈攻松了手:“我逗你的,给你——你受了伤,等养好了我再好好跟你清算!”
跟陈攻抢夺东西,着实废了不少力气,郑一也闹累了,喘着粗气躺下:“我没事儿你就放心吧——你来,我啥经验都没有……你来,我先学着!”
明明是一个啼笑皆非的时刻,陈攻却有点觉得窝心:“你不早说——我……也专程买了器具,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好久才弄干净……真不好受。”
郑一听罢哈哈大笑,笑到被陈攻撞了一肘才求饶:“我也是……对着搜来的教程处理了很久。那画面……真的像个瓜皮!”
陈攻翻身过来,在郑一额头上落下一吻:“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陈攻的脸逆着光,在昏暗的灯下某处清晰,又有某处含混;他的呼吸很近,近到每一声挟入郑一的耳道,都会催动起涟漪。
“没……我愿意,我真的都愿意;是你就行。”顿了顿,郑一突然认真了起来:“你这个人性子奇怪,弯都弯了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直癌’——我记得之前吃火锅时你跟我聊起你前任,你大小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总觉得自己是唯一需要担责任的那一方……”
陈攻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我怕让你开响第一枪,只是担心日后你又总会下意识地搬一堆‘责任感’和压力在自己身上——其实真不用这样,上下都无所谓,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可你就是想不通这点。我知道你怕再爱错一次,我知道你不信我现在上头时说的话,可我也怕。所以我就想顺着你的思维方式来:这第一枪由我来开,你就不至于把自己定位到‘需要有财力、需要没有软弱、需要扛起一切’的角色上去了。第一枪你开,但以后别老硬着对我,放松一点,软一点,行吗?——当然我不是说那个啥……”
陈攻又被他逗笑了,笑完沉默了很久,伸手来摩挲起了郑一的下巴:“行。”
煽过情,郑一坐起身来催促陈攻:“别墨迹了我真不疼!只是挂了彩不够好看,你凑合用!——大不了别开灯!”
陈攻点头,说:“好看。刚我看了,好看。那我小心着来……”
郑一笑他:“猥琐的老男人!”
郑一忍出了一身汗。
Round One结束中场休息时的时候,两人并排躺着。陈攻居然在这个关头想到些小清新的画面——那天花板恍若变成了流转的星河,床榻变成了草地,空调吹出的凉风里有了花香味儿,就连两个成年男人,都一并变回了坐拥着无垠青春的两个少年……
就这么躺着,躺到缓回了消耗的体力。
酒醒了大半,郑一赶紧喝水,催促着接下来换自己主场。
一边还嘲笑起了陈攻:“老男人你这不行啊!”
被挑剔了老业务,陈攻表情不悦:“什么意思——体验不好?”
郑一回味,好得要命,好得没啥词儿能用来形容;可是:“咋……我没有下不了地?”说着还蹦了几下。
陈攻皱着眉关一脸茫然地看他:“啥子?”
“那些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说攻厉害,说受方第二天都下不了地!”
陈攻“呵”一声笑:“那都假的乱写的!——照那说:玩一局我以后还得提前跟你预约?”
“假的?”
“这事是两个人的事!真不顾你感觉搞得你下不了地——那是肌肉拉伤!那得进医院!那叫啥子爱!”
郑一被更新了世界观,有点讪然:“我不知道……这把我吓的!”
“合着……你做的这种心理准备啊?”
“是啊!”郑一扑回床上来:“我本来都想好:周六周日流着泪躺两天——讹你伺候我端茶倒水了!”说着从床侧地毯上捞起陈攻的裤子,摸出烟盒:“火机呢?”
陈攻找了找:“火机在车上——我去拿。”
“别了。好像有火柴,床头柜里。”
火柴只剩一根了。
“一根够了。”说着,给郑一嘴里塞了支烟,陈攻自己叼了一根,拢过他的头,把两只烟并在一处。
小心翼翼地划着,护着火苗,点着了烟。
“‘守护者之吻’……”陈攻有样学样,说出了“仪式”的名字,不及过肺的烟从嘴里飘出来,熏到眼睛,微微合起。
画面还挺撩人。郑一抿嘴:“背叛的话骑士会被绞死啊!”
“那咱俩就走着瞧。”
暗灯下,两人对视着,半晌,“嘿嘿”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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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 Two结束后酒劲已经随汗全然挥发走,窗帘缝隙外,天色已然变成灰的。
郑一吵着要跟陈攻一起冲澡,进了浴室开了亮堂的灯,忍过刺目的光线,才觉得自己彻底醒了。
刷牙时,郑一后脑勺上挨了陈攻一巴掌,他嫌自己把他的脖子啃得“处处好风光”:“我这……领子立起来都遮不住!”
“遮不住就不遮,怕啥!”郑一转身照自己后背:“我这不也‘漫山遍野’嘛——连‘井边儿上’都是!”
陈攻继续刷着牙,假装没听见,不肯承认自己是始作俑者。
“诶!我问你:当时你让秋芒转告我杨翊试图对我不利——那时候你是不是就喜欢上我了?”
陈攻下意识本想否认,可又觉得……都已经此刻了,害羞实在没了必要:“是。”
“你一开始以为我已经掉进他的圈套里时,是什么心态?”
“难受——觉得你虽然是混蛋,但也不该被这么算计;也觉得碍于‘不和’没早点拉你一把……的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
“啧……”郑一拍了陈攻一把:“真是个好家伙!”
陈攻漱完嘴:“利索点儿,该睡觉了!”
两厢就这么扯着皮,郑一的视线在镜子里与陈攻交汇时才发现,他在这个关头上居然还脸红了。
酒意散去,郑一此刻头脑无比清晰,就着洗手间的灯光,打量着陈攻的身子;打量了半晌,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得愣神了。
陈攻以为他在欣赏自己的腱子肉,还握着拳聚了聚手臂。
“你桃心胎记呢?”